那天夜里,一个年迈的、瘸腿的老狱卒,在给我送饭时,趁着别人不注意,飞快地,往我手里塞了一个滚烫的、还带着温度的馒头。
我愣住了。
“殿下,”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飞快地说道,“老奴是您母亲当年的陪嫁,受过娘娘的恩惠。您快吃,吃了,才有力气。”
我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忠诚的脸,冰封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我掰开那个馒头,发现里面,竟然藏着一张小小的、用油纸包着的纸条。
我借着牢房顶上那个小小的、透着微弱月光的气窗,展开了纸条。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用墨线画出来的、极其复杂的图案。
那是……我南梁皇宫的地下暗道图。
而在图纸的最下方,有一行用血写成的小字:
“活下去,昭华。去冷宫,找你母亲的……‘凤栖梧’。”
是父皇的字迹。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4
冷宫,是皇宫里被遗忘的角落,也是所有失败者最后的归宿。
慕容珩没有杀我,至少,没有立刻杀我。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下了一道旨意,以我“弑父罪孽深重,但念其皇室血脉,不忍加诛”为由,将我废为庶人,终身囚禁于冷宫。
这是一种比死更残酷的惩罚。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是如何在这个活死人墓里,一点点地,腐烂、发臭,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
我被押解到冷宫的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冷宫那破败的屋檐上,落在满是枯草的庭院里,也落在我单薄的囚衣上。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几乎要将我的血液冻僵。
冷宫里,只有一个负责看守我的、又聋又哑的老太监。他看我的眼神,麻木而空洞,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每天,他会从一个小门里,递给我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和一块硬得能硌掉牙的窝头。这就是我全部的食物。
慕容珩想饿死我。
但我不能死。
我靠在墙角,将自己缩成一团,抵御着寒冷。我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父皇留下的那张暗道图。
那是一张极其精密的地图,上面标注的,不仅仅是通道,还有各个关键节点的机关和开启方式。而所有通道的最终交汇点,都指向一个地方——冷宫,西墙角下,那棵早已枯死的梧桐树。
“凤栖梧”。
我明白了。这是我母亲的名字,也是父皇留给我的、最后的希望。
我开始等待机会。
那个聋哑太监,虽然看起来麻木,但警惕性很高。他每天都会把我囚禁的这间主屋,从外面用一把大锁锁上。
我必须找到一个让他放松警惕的办法。
我开始“生病”。
我故意让自己受冻,每天只喝一点点水。很快,我便发起高烧,整日整夜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气息奄奄,看起来,就像一个随时都会断气的、真正的废人。
起初,那太监还很警惕,只是远远地看着。但一连几天,看我越来越虚弱,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终于,慢慢地,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