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死了。
死在了一个无人问津的雨夜，死在了那个她追逐梦想的城市。
死的时候，银行卡里只剩下三百二十块七毛。
李慧兰接到电话时，手里的青菜刚摘了一半。
她不相信。
怎么可能呢？
女儿昨天还在电话里跟她吵架，说她不懂梦想，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
怎么今天，人就没了？
直到她亲手捧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她才终于明白。
她的星星，不会再亮了。
那个她种了二十四年，总嫌不够亮、不够听话的星星，掉下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1.
踏进女儿的出租屋时，李慧兰差点被门口的东西绊倒。
那是一双磨破了皮的舞鞋。
鞋头开裂，用白色的医用胶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像一张咧开的、哭泣的嘴。
屋子很小，小到李慧兰几乎转不开身。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摇摇欲坠的衣柜，就是全部。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廉价的香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膏药味。
“就……住这儿？”
李慧兰喃喃自语，声音都在抖。
她一直以为，女儿在大城市，过得很好。
就像女儿每次在电话里说的那样。
“妈，我挺好的，工资够花。” “妈，我升职了，老板很看重我。” “妈，你别老催我，我在忙事业呢。”
可这就是她所谓的“事业”？
墙上，贴满了她看不懂的海报。
一些穿着漂亮裙子的女人，摆着各种奇怪的姿势。
桌子上，堆满了瓶瓶罐罐，有的她认识，是红花油，是活络膏。
李慧兰拿起一瓶，拧开。
那股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冲进鼻子，酸得她眼眶发热。
她想起，女儿上次回家，走路一瘸一瘸的。
她问她怎么了。
女儿说，不小心崴了脚，没事。
她当时还骂她。
“一天到晚瞎跑，不知道安分点！” “女孩子家家的，安安稳稳找个工作嫁人，比什么都强！” “跳舞跳舞，跳舞能当饭吃吗？！”
现在想来，那些话，多像一把把刀子。
李慧兰缓缓蹲下身，捂住了脸。
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撕扯出来，破碎，绝望。
在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她好像才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
警察说，晓晓是过度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引发了心源性猝死。
被发现时，人已经僵了。
手里，还攥着一张舞蹈比赛的报名表。
李慧兰从女儿的枕头下，摸出了一本日记。
本子很旧了，封面都起了毛边。
她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字迹娟秀，是晓晓的字。
【3月5日，晴。】
【今天发工资了，五千块。给妈妈转了两千，跟她说我工资八千，让她别担心。剩下的钱，要交房租，要吃饭，还要报舞蹈班……唉，又要吃一个月的泡面了。但是没关系，为了梦想，值得！】
李慧兰的眼睛，瞬间就模糊了。
她从来不知道，女儿的工资，只有五千。
她每次收到那两千块钱，还总觉得少。
总念叨着，谁谁家的孩子，一个月给家里寄五千，寄一万。
她继续往下翻。
【4月12日，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