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 老旧的、带着点绿意的玻璃门。 它被一阵夏末的、带着余温的风推着,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拖长了调子的呻吟——“吱呀”。 就在这声响里,林野正站着,一动不动。 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的面前,是一面墙。 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飞龙、般若、传统的锦鲤、看不懂的字符、名字、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几何图形。 它们挤在一起,沉默地叫嚣着。 但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这些喧嚣。 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价目表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朵花。 线条简单,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妖冶。 下面有两个纤细的字:彼岸。 彼岸花。 传说里,开在黄泉路上,连接着生死两界的花。 他看着它。眼睛一眨不眨。 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跳得很重,砸得他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今天。 就是今天。 他十八岁了。 日历上被红圈重重标记的日子。法律意义上,成年的第一天。 他是偷跑出来的。趁着家里没人,母亲上班,父亲出差——一个绝妙的、不容错过的空隙。 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洗得有些透了。牛仔裤,球鞋。 一切如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同寻常。 在他左边裤子的口袋里,揣着一卷钱。 纸币。零零碎碎。 是他攒了整整三个月的零花钱。省掉了早餐,克扣了午餐,拒绝了所有同学的零食邀约和网吧开黑。 一点点,攒下来的。 他的右手就插在那个口袋里,手指紧紧地攥着那卷纸币。用力极了,指节绷得发白,甚至能感觉到硬币边缘硌着掌心的肉。 汗。 手心全是汗。潮热的,黏腻的。可能已经把最外面那张纸币的边缘浸得发软。 但他不敢松开。 仿佛一松开,那点勇气,就会跟着溜走。 他要把它带到这里。 他要把它,换成左小臂皮肤上,一个永恒的印记。 这朵彼岸花。 不是一时兴起。他偷偷查了很多资料,看了很多图片。只有它。必须是它。 像某种秘密的仪式。 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孤独的,又无比郑重的—— 成年礼。 风又吹过。 门再次轻响。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淡淡的、说不清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甜腻的香。 他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 门上的风铃撞在一起,发出零碎又清晰的叮咚声。 像是在宣告什么的开始。
店里比外面暗一些。 光线被深色的窗帘过滤了一道,变得有些暧昧,有些沉。 空气里那股味道更浓了。消毒水,甜香,还混杂着一种更奇特的、类似金属和油墨的味道。 没人。 前台空着。只有一把看起来很有年头的转椅,和一台屏幕漆黑的电脑。 他站在原地,有点无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人吗?”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声音干巴巴的,飘出去,立刻就被店里的寂静吞没了。 没人回答。 只有空调低沉的运作声,嗡嗡地响着。 他犹豫着,是再喊一声,还是干脆转身离开?或许这是个错误?或许他就不该来? 就在他的脚后跟快要离开地面,准备后退的时候—— 里间。 一块深色的门帘后面。 传来了一阵清晰的、冰冷的金属碰撞声。 “咔哒。” “叮。” 是器械。金属的器械。彼此敲击,或者被放在什么金属托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