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小宝在画画,蜡笔涂得满纸都是颜色。我凑过去看,画上有个扎辫子的女人,牵着个小男孩,旁边站着个高个子男人,离他们远远的。"这是爸爸吗?" 我指着那个男人问。小宝嗯了一声,把蜡笔扔到桌上:"爸爸不喜欢牵妈妈的手。"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闷地疼。
半夜我被噩梦惊醒,梦见张强掐着我的脖子,说 "你走了我就从阳台跳下去"。坐起来喘着气,看见小宝房间的灯还亮着。推开门,他坐在小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妈妈," 他小声说,"我做噩梦了。"
我走过去抱他,他的小手紧紧搂着我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妈妈,爸爸为什么上次掐你的手?你疼不疼?"
时间好像突然停住了。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灰尘在光里慢慢飘。小宝的问题像颗石子,投进我心里那潭死水,激起一圈圈涟漪。我想起他画里没有牵手的爸爸,想起李静视频时担忧的眼神,想起咨询室里张强颠倒黑白的样子,想起墙上那张泛黄的婚纱照 —— 照片里的我笑得那么甜,可现在,我连哭都不敢大声。
"妈妈不疼。" 我拍着小宝的背,声音抖得厉害。他已经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好像在梦里也在替我担心。我抱着他坐在黑暗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墙上的婚纱照在晨光里渐渐清晰,照片里张强的脸,陌生得像从来没见过。
我知道,有些裂痕,不是用 "贤惠" 两个字就能缝补的。就像那地缝里的灰,你以为拖干净了,可它一直都在,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提醒着你,这看似完整的瓷砖下面,早已是空的。
那些藏在日常里的窒息感是地缝里永远擦不干净的灰,是闺蜜视频时悄悄藏到身后的手背,是孩子画里永远站在远处的爸爸。我们总以为"为了孩子"是忍耐的理由,却忘了孩子眼里,早已映出婚姻最真实的模样——那些我们拼命掩饰的伤痕,其实从未瞒过任何人。
天亮后我给陈雪发了条微信:"周末的咖啡,我去。"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阳光正好照在手机屏幕上,亮得我睁不开眼。
儿子的绘画本摊在茶几上时,我总盯着第三页右下角那个红色叉号发呆。蜡笔的痕迹重重嵌进纸里,像道没愈合的疤 —— 这是这个月第五个叉号,记录张强第三次酒后掐住我胳膊时,儿子奶声奶气的问题:“爸爸为什么要掐妈妈?” 那天他的小手摸着我胳膊上的淤青,我心里某个坚硬的东西突然碎了。从超市货架开始,我的生活变成了一场无声的潜行。
左手推车里堆着创可贴、碘伏和冰袋,这些是给 “意外磕碰” 准备的道具;右手却在货架阴影里攥着个巴掌大的录音笔,金属外壳冰凉得像块冰。结账时我故意把卫生巾包装拆开,将录音笔塞进最底层的棉柔巾里,收银员扫条码时,我盯着收银机的红光,感觉心脏在嗓子眼里跳。回家推开衣柜门,樟脑丸的味道混着灰尘扑面而来,我蹲下身扒开旧毛衣堆,把录音笔塞进那件张强送的、我从没穿过的羊绒衫口袋 —— 他总说 “女人就该穿贵的”,却不知道这件衣服成了我的秘密仓库。每次拉开柜门拿衣服,都要先屏住呼吸,听着客厅里他看电视的声音,手指在毛衣口袋外按三下,确认录音笔还在。床底的鞋盒里,女儿的绘画本压在最下面,红色叉号在黑暗中像一排睁着的眼睛,提醒我为什么要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