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进来凉州,林公子还是多加小心,小姐将这驱虫的方子送与林公子,虽然药材是金贵了一些,但那子蛊防不胜防。”
“多谢莲姨了,请莲姨替我谢过赵小姐。”
林远刚踏入凉州,赵婉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赶人了。
目送林远两人远去,莲姨这才回到赵婉儿的车厢之中。
“踩死你,踩死你,臭林远。”
赵婉儿脚底踩着一个布娃娃,原本写着林远两个字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漆黑,见莲姨进来,赵婉儿将布娃娃收好。
“怎么样,把方子交给他了吗?”
“已经交了,很好安排两个人,去跟他接触接触,让他尝尝我聚宝楼泻药方子的恐怖。”
“小姐,如今到了凉州,你还是把衣服穿好,而且见七皇子,你这样也不太好。”莲姨盯了盯赵婉儿的脚,原本雪白的脚心和手上全是漆黑的墨迹。
“都怪那个林远,害得我都忘记了幽草做的墨汁功效,刚写上去就踩了。”赵婉儿越想越气,又拿出布娃娃踩了两脚。
赵婉儿踩完,从储物戒指中拿出白色罗袜和冰丝手套带好,想了想,把原本的蓝色长裙换做长裤和上衣,又加了一件狐裘。
“莲姨,你说夏九州拿出的吞天诀残篇有几分可信度?”
“很高,聚宝楼请人鉴定过了,那确实是吞天大帝的传承。”
不灭成圣,法则为尊,羽化称帝。
“相传吞天大帝本身就有饕餮血脉,这吞天虫母之中也有饕餮血脉,如果能融合这一丝血脉,倒是有修炼吞天诀的可能,只是这次七皇子所邀势力众多,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莲姨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毕竟虫母只有一只。”
“无妨,这吞天诀过于逆天,无论真假,我们也必须要保证这虫母不落在我聚宝楼仇家之手,至于能不能得到那传承,尽力而为就好。”
赵婉儿在这点上倒是想的明白,聚宝楼本身就是靠各大圣地之间的交易起家,在实力这方面自然比不过各大圣地。
...
待莲姨走远之后,林远心念一动,利用灵气施展火球术,将那张方子烧的一干二净。
“嗷嗷(这个方子是假的吗)?”
“倒不是假的,就是有点副作用。”林远笑了笑,对于传承羽化丹经的他来说,这点小伎俩自然算不得什么。
“嗷嗷(那现在我们去哪)?”
“去汇吉,那里是凉州最大的城市,我路上跟商队打听,凉州大半的城池并没有沦陷,目前只是村庄感染明显。”
林远拿出一个玉瓶子,递给涂苏遥,接着翻身上马,涂苏遥坐到了马头上,林远挥舞马鞭,两人朝着汇吉的方向赶去。
“这里面的丹药可以防止子蛊寄生,一粒可以管一日,就算寄生了,吃一粒,也可以杀死子蛊,这瓶你拿着。”
涂苏遥小爪拧开瓶盖,一股熟悉的香味散发出来。
“嗷嗷(这是夜昙花)?”
“嗯,辟蛊丹,到了汇吉,我需要找一处炼丹,大概三天左右,到时候你自己记得每天一粒。”
“嗷嗷(林远,你听过吞天诀吗)?”
林远心中一惊,不过面色马上恢复如常,但这一切都被涂苏遥看在眼里。
“这是什么功法?”
“嗷嗷(吞天诀乃上古吞天大帝所修炼的功法,据说可以化一切物质为修为,甚至还可以提升体质,最终会变为吞天圣体,不过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必须要饕餮血脉才能修炼)。”
饕餮血脉?我这个吞天诀上也没有写啊。
“宿主不必理会,完整的吞天诀根本不需要饕餮血脉,只有残次品才需要。”系统出言提醒道。
“嗷嗷(据说那吞天虫母就有一丝饕餮血脉)。”
“所以有人有这个所谓的吞天诀!”林远终于想明白了,七皇子封锁凉州,但聚宝楼楼主女儿赵婉儿依旧选择前往凉州,甚至凉州那么多商队,多半都是冲这吞天虫母来的。
原本以为吞天虫母是一大天灾,自己看来还是太天真了,原来吞天虫母只是一道菜,不过普通人没资格上这个餐桌。
“斯斯!”
白马到了一个村庄面前,突然发出一声嘶鸣,两只前蹄高高抬起,连人带马向后倒去,林远反应迅速,双腿快速着地,双手抵着马背,将白马重新扶起。
一股刺鼻的恶臭直冲林远的天灵盖,让林远整个人都感觉头皮发麻,林远没有犹豫,吃下了一颗辟蛊丹,又给白马吃了一颗,这才朝着村庄内部走去。
涂苏遥也学林远,吃了一颗丹药,原本想下地,但想到那刺鼻的恶臭,还是一跃从马头跳到了林远的肩膀上。
村庄看着倒是没有什么破损,清一色的黏土墙,灰瓦屋顶,窗户则是被两块铁皮封的严严实实的,但此刻村庄寂静的可怕,听不到半点声响。
林远低头看着脚下,小心地避让着脚底的白骨,感受到的臭味越浓,脚下的白骨就越多,甚至把原本黑色的土地都已经覆盖住。
“卡茨卡茨。”随着林远的移动,轻微的声音总算终结了村庄的宁静,越是这时候,林远的情绪越发紧张,他从戒指中取出逍遥扇,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终于,林远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面前停下,密密麻麻的咀嚼声,房门口的血迹,无不预示着这就是恶臭的源头。
林远催动青帝诀,一株青绿色的藤蔓从地上拔地而起,重重砸在了木门之上,直接给木门砸出了一个缺口。
透过缺口,阳光射入屋内,依稀可见两个人影,而房间的地上全是腐烂的尸块。
两个人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对劲,齐齐转过头来。
“嗷嗷(啊!)”
涂苏遥差点一个站不稳,从林远的肩膀上跌落下来,幸好林远反应快,一把抓住了涂苏遥的脖子。
涂苏遥显然被两个人的长相吓坏了,两个人的皮肤就好像一张透明的塑料膜,皮肤之下一只只类似甲壳虫的虫子密密麻麻,如同血管中的血液一般,不断在全身各处游走。
两人体内的骨骼,器官,在这张如同透明塑料膜的皮肤之下清晰可见,两个人见到活物,也不顾手中的尸块,朝着门的方向冲刺而来。
林远立马从控制藤蔓穿过缺口,将两个人牢牢地控制在原地。接着提起涂苏遥快速往后退去,同时用藤蔓构成一个半圆形的结构,将两人护在其中。
两人的皮肤开始不断膨胀,好似被吹气的气球一样不断膨胀,直到变成了一个半径一米多的圆球,直接爆裂开来,脏器夹杂着皮肤到处飞溅。
而那些随着爆炸散布到空气中的虫子,瞬间就变为了黑烟。
涂苏遥哪见过这种场面,直接就是开始呕吐起来。
林远也好不到哪去,提着涂苏遥快步回到村口,骑着白马绕开村庄,接着朝汇吉的方向赶路。
涂苏遥坐在马上,反复查看自己身上的狐毛,原本想要舔一口,但想到那恶心的场景,只觉得一阵不自在,这辈子都不会舔自己的毛了。
“嗷嗷(这吞天虫母怎么这么恶心)?”
“习惯就好,呕!”林远一说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仿佛这气味一直留存在鼻腔之中,从未散去。
“嗷嗷(可是那也太,呕)!”涂苏遥一回想起来,又开始干呕。
“别说了,都别说了,呕!”
“嗷嗷(你不要呕了,你一呕,我又想呕了!呕)!”
林远回头看去,因为汇吉地势较高的缘故,原本途经的几个村落都尽收眼底,一眼望去,整个身后只有两种颜色,屋顶的灰色,与地上的白色。
村庄就仿佛刚下过一场大雪一般,寂静的雪白。
两人又走了一段,却被一道长长的木篱笆挡住了去路。
“站住!”篱笆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但因为篱笆太高的缘故,林远并未看见。
只见一个穿着麻衣的男孩吃力地爬上篱笆,“要想进我们太平村,你们要走那边,到了门口喝下张天师的汤药,才可以进入。”
“我们无意打扰,只是想去汇吉城。”林远索性直接拒绝了,要知道,在饥荒年代,人比饥饿还可怕,自己可不敢进去。
“那不巧了,那么可能要绕远路了,原本这条官道现在被我们建成太平村了,你回头往左走,见到第一个村,再沿着南边走,骑马三天就可以到了。”
“三天?”
玄麟白马是赵婉儿送给自己的,自己可没有带什么草料,加上凉州饥荒这种情况,地上连根草都见不到,要是三天,那白马岂不是饿死了。
“虎子,你在跟谁说话?”
一位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一把将虎子从篱笆上面抱了下来,警惕地看着李远,“等等你去找张天师要一碗汤药喝。”
“娘,他们只是想去汇吉城,我给他们指条路。”
妇女听到这三个字,脸上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既然路已经指明了,那还不快走!”
“那在下就告辞了。”他感觉到这两人身体内气血平稳,并无中蛊的气息,但别人不留自己,自己也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娘,可是张天师药材不多了,要是他去汇吉,没准能带一些回来。”
“你等一下!你能不能借道,等见了张天师再说,虎子快去喊张天师。”
“嗷嗷(要不我们走吧)!”涂苏遥哪里受过这气,一边有求自己还一边趾高气扬。
“等一等吧。”
林远倒也想见一见这个所谓的张天师,要知道赵婉儿的方子,需要的四阶的药材也不少,普通百姓根本不可能喝得起。
就算自己精心研究的辟蛊丹,成本也有几枚灵石,如果张天师的成本能够和自己媲美,那岂不是说明他是一个不逊色自己的丹道天才?
过了一会,所谓的张天师就从村口,来到了篱笆外。
来人身穿白色长衫,上面已经有很多污渍,因为没有束发的缘故,长发披在身后,嘴角胡子拉碴,整个人看着尤为颓废,但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在下,张君义,不知二位去往汇吉所为何事?”张君义朝着两人行了一个大乾的书生礼。
“叮!发现天命之子!”
张君义?杀上靖州的那个大反派?说出我与百姓共苍天的那个狂傲书生?
“在下林远,去汇吉治灾救民。”
“哼,那汇吉城里的老爷还要救?”大娘冷哼一声。
“林公子有所不知,所谓的凉州饥荒,死的山野村夫,那些大城早早就得到消息了,同时那凉州牧还下了命令,要村中之人不得外出,就可以免一年赋税,并且承诺七日之后就送来粮食。”
“结果呢,五日之后一村之人就感染虫病,成了白骨。”
“这些狗官当真可恶,要是我能入了这汇吉城,定要那些老爷们看看我们下人的血,给他们尝尝虫病的厉害。”大娘紧咬牙关,恶狠狠地说道。
张君义苦笑一声,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完了,此刻除了苦笑倒也没有什么表示。
“听说张天师需要汇吉买一些药材,那我倒是可以代劳。”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林公子旅途劳顿,不妨进村休息一会,刘大娘,麻烦您去告诉老张头,今天多做一人份的伙食。”
张君义有所奇遇,自然看出了眼前人毫无蛊虫寄生的征兆,所以直接将林远请进村中。
“打扰了。”
林远跟着张君义,来到太平村村口,两个壮年男子拉动木门,林远牵着马朝村里走去,说是村庄,但里面的房屋很简陋。
多半只是茅草房,不少房屋还没有房顶,村庄中人倒是不少,少说有几千人,有些人看着身强体壮,但也有的人瘦骨嶙峋。
“有些人得了虫病的时间短,喝了汤药就能治好,有些得了时间长的,就算喝了汤药,一身也已经被吃的剩不了几两肉了。”
“那粮食怎么解决?”
“粮食倒是小问题,在下本为大乾的举人,也有一些修为在身,哪怕几千人的吃食,倒是也花不了几百灵石。”张君义气息微微泄露,展示出灵溪境的修为。
“那一碗汤药呢?”
“十来灵石,不过只有体内有了蛊虫才有效果,预防不了。”张君义从兜里掏出两张白纸,递给林远。
君澜花,白芷,毒蛇草...有了羽化丹经的传承,林远只是看了一眼配方,就能推断出这碗汤药的作用。
张君义的药汤对于蛊虫来说乃是如同一剂补药,但会导致蛊虫之间互相吞噬,待到子蛊吞噬的差不多,再用第二张汤药,一碗下去,就可以轻松毒死剩下的蛊虫。
“张先生这两张药方当真巧妙!”林远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不过张先生如此大才...”
“并非汇吉将我赶走,而是我自己离开汇吉的。”张君义叹了口气。
“一月前,白日,各大家族应城主相邀汇吉城中饮酒,其中一个贵公子喝醉了,到楼阁外醒酒,说了一句话,让张某决心离开。”
“什么话?”
“他说白日之下,为何城外下雪了?”
“张某刚来时,从这往下看去,只能看见零星白雪,而如今白雪成片,纵使张某汤药再灵,那也是十块灵石,能买几百个普通人的命啊!”
张君义痛哭流涕,整个人双眼通红,连带着周围的百姓也全都哭了起来。
林远叹了口气,从戒指中拿出拒绝赵婉儿爆的十万灵石,十万灵石噼里啪啦地砸在那干裂的土地上。
张君义身为举人,去过不少花月场所,听过不少名曲,但此刻,他感觉,这声音竟然比那汇吉城花魁的琵琶声更加悦耳。
在场的众人纷纷跪下给林远磕头,林远匆忙扶起离自己最近的张君义。
“张君义谢过林公子!不过...”张君义看了一眼林远手上的储物戒指,老脸有些通红,“我的储物戒指前些日子卖了,能不能,,,”
储物戒指并不便宜,一个1立方米的戒指能卖到1万灵石,像林远这样的储物戒指,每个最少都是十立方米,少说也是七八万灵石。
“拿去吧!”林远将携带自己衣物的储物戒指腾空,又将上面的神念抹去,递给张君义。
“林公子放心,等我买回药材,一定将戒指还你。”张君义双手抱拳,向林远保证。
“不必了,张先生大义,若是张先生执意要还,不妨将戒指也卖了,再多救几人,也算是林某的一份心意。”
“那我就替百姓谢过林公子了。”
“我前往汇吉还有急事,就不多打扰了,下次再见,我定与张先生一醉方休。”
“我来送林哥哥!”虎子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臂。
“那就谢谢虎子了。”
林远牵着白马跟在虎子后面,十多分钟后出了太平村,远远就可以望见山顶有一座城池巍然矗立。
“那我就送到这了,不然等会赶不上吃饭了!”
“嗯,再见!虎子。”
林远翻身上马,走了几里路,林远回头看去,发现虎子依旧站在原地,再往远看去,依旧是灰白交错,就是好像又白了几分。
“楼阁夜夜笙歌舞,远望乡间雪又来。”林远随口吟道。
涂苏遥顺着林远的目光回头看去,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林远这两句诗倒是应景。
“嗷嗷(要是儒道的人听见你这两句诗,多半要收你为徒吧)。”
“这不是我写的。”
“嗷嗷(那是谁)?”
“张天师。”
林远此话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马蹄声,踢踏踢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