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把自己关在书房,像一只嗜血的蝙蝠,吮吸着从这个真实案件中提炼出的汁液。我构建了一个名叫“陈静”的失踪少女,一个表面儒雅、内心变态的教师“高铭”。我放大了那份扭曲的师生关系,虚构了更多耸人听闻的细节,将高铭塑造成一个利用职权和心理操控实施完美犯罪的恶魔。至于证据为何消失?我设计了一个模糊的暗示:或许是权力干预,或许是警局内鬼,留给读者去猜。

书名叫《沉默的教室》。上市即爆火。媒体称赞它“直面人性的阴暗”“推理严谨”,读者们为少女的命运叹息,对变态教师口诛笔伐。签售会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镁光灯下,我微笑着签下名字,接受着赞誉,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洞悉罪恶的智者。

那天在市中心最大的书城,人潮依旧汹涌。我机械地签着名,手腕酸麻,脸上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就在间隙抬头活动脖颈时,我看到了一位老妇人。

她站在队伍旁,并不往前挤,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年纪约莫七十上下,穿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羊绒外套,银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面容清癯,眼神是一种经历过巨大风霜后的平静,但平静之下,又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她的气质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终于轮到她时,她将一本精装版的《沉默的教室》轻轻放在我面前,并没有像其他读者那样要求写祝福语或合影。她只是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个对折的素色便签纸,放在书页上,推到我面前。

“林先生,书写得很好。”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里面有一个漏洞,很大的漏洞。”

我愣了一下,签售会上遇到各种奇怪的读者是常事,但这种开场白还是第一次。我维持着笑容:“哦?愿闻其详。”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凶手,不是那个班主任。”

我几乎要失笑。又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推理爱好者”。我耐着性子,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反问:“是吗?那依您看,真正的凶手是谁?”

老妇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得可怕:“是我女儿。”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您……女儿?”

“是的。”她顿了顿,补充道,“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但她留下了一本日记。”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女儿?日记?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悲伤过度的母亲产生的臆想。我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疯癫的痕迹,但没有,她的眼神清醒得令人心悸。

她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应,只是完成了一个告知的动作。她微微颔首,转身便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书城的人流中。

我捏着那张便签纸,指尖有些发凉。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是一个地址,位于城市另一端一个以安静和昂贵著称的老牌别墅区。

回到家,妻子苏蔓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暖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是我大学学妹,温柔、娴静,像一株需要人呵护的菟丝花。这些年我埋头写作,家里大小事务全靠她打理,从无怨言。

“回来啦?签售会顺利吗?”她起身接过我的外套,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是她常用的那种栀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