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深夜邂逅

写字楼的灯灭到只剩零星几盏时,我才终于关掉电脑。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倒映出我眼下青黑的印子——这已经是连续加班的第三周,项目 deadline 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逼得整个部门连轴转。胃里的空荡比报表上的赤字更让人烦躁,喉咙干得像吞了砂纸,连咽口水都带着涩意。

电梯缓缓下降,数字跳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轿厢里格外清晰。负一楼的指示灯亮起时,我几乎是逃一般地冲了出去。楼下 24 小时便利店的暖光像块磁铁,隔着十几米都能闻到关东煮的汤香混着咖啡的焦苦,那是深夜里最实在的慰藉。我直奔冷藏柜拿起饭团,指尖刚碰到塑料包装,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纸张散落的窸窣声。

回头看,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生正蹲在地上,慌乱地去抓那些散落在地的文件。她的头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指尖沾了片褐色的咖啡渍,想必是刚才拿咖啡时没拿稳,连带着文件一起摔了。最底下那张图纸被风吹得打了个旋,刚好落在我脚边。

“我帮你。”我弯腰捡起图纸,递过去时才看清她的脸。她抬头冲我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里面像盛着半杯温牛奶,柔和得能化开深夜的冷。“太谢谢你了,这图纸要是丢了,我这周的班就白加了。”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带着点疲惫后的沙哑。

2 末班地铁的温暖

她叫苏晴,是隔壁 12 楼的设计师,刚接手一个地产项目的景观设计,比我走得还要晚。我们并肩坐在便利店靠窗的高脚凳上,我啃着金枪鱼饭团,她捧着热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起甲方那些“五彩斑斓的黑”“高端大气接地气”的奇葩要求,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叹气,倒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聊起藏在写字楼天台的秘密吸烟区,她说偶尔加班到崩溃,就去那里吹吹风,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感觉自己像个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幽灵;聊起那些加班到凌晨才敢说的孤独,她咬了口三明治,语气轻得像叹息:“以前总觉得来大城市闯一闯,努力就能站稳脚跟,后来发现,这里的安全感比加班费还难挣——房租要涨,工作要拼,连生病都不敢请假,怕一倒下就被替代了。”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戳中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来这座城市三年,我从挤在合租屋的小隔间,到租下带阳台的一居室,表面上一步步变好,可深夜里对着空房子的孤独,只有自己知道。

那之后,我们成了固定的“末班地铁搭子”。每天晚上八点半,她会准时在写字楼大厅的旋转门旁等我,手里往往拿着两瓶矿泉水;我则会提前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买好热美式——她爱喝不加糖不加奶的,说这味道和加班的日子一样,苦得直接,却能让人清醒。

地铁 10 号线的末班车总是很空,我们习惯坐在车尾靠窗的位置。列车穿行在黑暗的隧道里,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睫毛的影子忽长忽短。她有时会靠在椅背上打盹,头发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蹭着肩膀;有时会拿出平板改图,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眉头微微蹙着。我看着她垂落的发丝,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香水,心里有种陌生的暖意在慢慢发芽,像初春钻出土的嫩芽,连自己都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