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的直播间，今天的直播即将开始。家人们可以点点赞、分享分享直播间，没有给我们这个账号点关注的可以点点关注。”
追梦3团的主持人蜗牛和往常一样在直播间里主持着局面。
杨琪苑虽然人在台上，面带笑容的站着，但其实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的目光看似落在前方滚动的弹幕上，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她在心里算着，离那份束缚她的合同到期，还有多少天。幸亏，她当初只签了半年。
当初，她还是个刚踏出校园、对未来充满迷茫的毕业生。
那时，她会偶尔在自己的dy账号上分享些日常和自拍。她本来只是随意一发，却收获了一千多个粉丝。
某天，她收到了一条来自追梦文化传媒经纪人的私信。
对方言辞恳切，夸赞她外形气质俱佳，极具镜头潜力，邀请她加入她们公司做团播女主播。
他当时开出的薪资待遇，对于一个专业冷门、求职屡屡碰壁的应届生来说，极具诱惑力。
更何况，她闲暇时也会看些热闹的团播，觉得似乎有趣又能赚钱。于是，她答应了去面试。
从面试到签约，再到最终站上这个舞台，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那时的她，还天真地将这份顺利视为自己好运气的证明。
然而，仅仅在这里直播了两三个月后，现实就给了她沉重一击。
她开始无比懊悔当初的顺利。如果面试时被刷掉，该多好。
这家名为追梦的公司，规模并不大，却如同一个庞大的直播流水线工厂，旗下运营着十几个团播账号。
公司只一味追求数量扩张，妄图用主播的数量堆砌来弥补质量上的平庸，营造出一种虚假的繁荣。
那份当初签下的合同，更是精心设计的陷阱。提前解约需要赔付令人咋舌的高额违约金。
而当初许诺的诱人保底薪资，也暗藏玄机。必须当月个人业绩达标才能拿到。否则，就是零底薪，一分钱都拿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无论当初他们如何舌灿莲花，把前景描绘得天花乱坠，杨琪苑骨子里那点谨慎让她坚持只签了半年的合约。
这半年，成了她最后的退路和希望。
在追梦公司的直播间里，追梦二字早已名存实亡。
别的团播公司可能是在才艺展示的同时圈点钱，可追梦公司的直播间简直是纯纯的圈钱。
每个直播间的负责人，负责给主播们灌输着核心思想：跳舞练舞是最不重要的事情。维护好直播间里的大哥、大姐才是重中之重。
甚至，他们会隐晦地暗示，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一些手段来维系。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杨琪苑下定了合同一到期就马上离职的决心。
社会最现实、最功利的一面，她算是在这里见识得淋漓尽致了。
因为她固执地拒绝使用那些暧昧不清的话语去维护大哥，也不肯动用任何手段，她的业绩在团队里经常垫底。
她们团的负责人，经常恨铁不成钢地对她摇头：“白瞎了老天爷赏你这张好脸蛋了，脑子怎么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呢？团播吃的就是青春饭，趁着年轻漂亮能捞金的时候不狠狠赚一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总结下来，整个公司的文化氛围就是：圈！圈！圈！无止境地圈钱。
追梦公司的核心理念便是如此，旗下的所有团播账号都贯彻着这一套。
每个月业绩垫底的团队，其负责人会被高层叫去办公室喝茶。
而负责人回来后，第一个找的，往往就是当月垫底的主播进行沟通。杨琪苑，自然成了她们团负责人办公室里的常客。
上个月，她们追梦3团垫底了。这当然不能全怪杨琪苑一个人，团队整体的直播模式缺乏吸引力，也是重要原因。
于是，模式改变就来了。今天，她们团就换上了一种据说更能圈的新模式。
追梦3团的主持人蜗牛宣布今天的一个环节：
“今天我们的这个环节叫为爱启航救人。”他面前的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管芥末酱。
“这就是今天的惩罚道具。规则很简单：我们一共进行五轮游戏。每一轮，没有收到为爱启航礼物的主播，就要接受惩罚，吃芥末。看看哪位主播的守护者最给力。”
听到这个环节的名称和规则，杨琪苑只觉得荒谬。
公司之前的行为已经够不做人了，但今天这个芥末惩罚，简直是刷新了下限。
然而，在这套规则下，她能有什么办法？拒绝？那意味着违约和高额赔偿，她承受不起。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不知道是因为最近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胃病犯了，还是因为听到芥末这两个字引发的生理性不适。
也许是这个带着猎奇和残酷意味的新游戏环节起了作用。
平时在线人数勉强维持在一百多人的追梦3团直播间，人气竟然飙升到了八百多人。
直播间的观众里也有为台上直播鸣不平的：
【（20）蝴蝶：？？？这是在干嘛？收不到礼物就逼人吃芥末？？？】
【（16）｛5｝嘻嘻不嘻嘻：要不是为了看我喜欢的主播，谁看这种恶心人的直播啊，垃圾公司】
【（5）草莓味的蛋糕：这是什么操作？不把主播当人？追梦公司赶紧倒闭吧】
【（10）稀里糊涂：真是为了圈钱不择手段啊，主播也是人啊】
为台上主播鸣不平、谴责公司行径的声音，并没有能阻止这个环节的开始。
因为在追梦公司的理念里，黑红也是红。被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连骂你的人都没有。只要能有人看有热度，这就足够了。
所以，主持人蜗牛完全无视了那些质疑和愤怒的评论，高声宣布：
“好，看来大家都很期待。我们这个环节的第一轮，现在开始。每个人只有一分钟的拉票时间，一分钟倒计时结束没有拉到票的人，就要吃芥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