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赵忠庆带着几个内侍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等到看清殿内情形,老太监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只见那张价值连城的紫檀龙榻已然支离破碎,而他家陛下正站在满地木屑中,一脸懵逼。
“陛……陛下!”赵忠庆嗓子都劈了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您龙体可有损伤?”
他颤抖着双手将天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确认龙袍完好、龙体无恙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姜蕤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朕无碍,倒是这龙榻......”
她抬手指了指满地狼藉,一本正经道:“想是年深日久,木料都酥了。看来少府的采办,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说到此处,她忽而灵光一现——这少府职责混乱,是时候动一动了。
不如就仿照后世的内务府之制......
清代内务府下设七司三院:广储司掌皇室财务,都虞司管侍卫扈从,掌仪司主礼乐祭祀,会计司理皇庄租税,营造司督宫室修造,慎刑司断宫闱讼狱,庆丰司司畜牧渔猎。
另有上驷院饲御马,武备院制兵甲,奉宸苑管园囿,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妙啊!”她抚掌轻笑,眸中精光闪烁,“如此一来,肯定能让宫中事务井井有条。”
不过,眼下还需要暂时缓缓,等先把前朝捋顺后再改造内廷。如果内外同时大动干戈,只怕会乱成一锅粥。
而此时,还在太仆寺、少府处理公务的官员们浑然不知,他们安稳闲适的日子,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望着又陷入沉思的天子,赵忠庆暗自叹了口气。您想事情就非得站在这些个木头堆里想吗?就不能先动弹一下,挪个地儿!
那些小内侍们想上前收拾又不敢靠近的模样,看得他都替他们着急。
老太监略带得意地捋了捋拂尘,这宫里上上下下没了他,可怎么办啊!
“陛下,”他躬身上前,轻声道,“这满地碎木容易扎着龙足,不如您先移步暖阁歇息?让这些没眼力见的小崽子们收拾干净了再说。”
主打一个听劝的姜蕤,走到暖阁正打算落座,突然身形一顿,万一这椅子也像龙榻那样被她坐塌了……
如今力量暴涨,还没有完全适应,她得先学会收放自如才行。
她悬在半空的龙臀缓缓收回,转而轻倚在暖阁的云纹围栏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浮雕。
“陛下可是要传茶?”赵忠庆敏锐地察觉到天子的不自在,连忙递上台阶。
“不必。”姜蕤摆摆手,忽而凤眸微眯,“去把演武场的石锁取来。”
老太监一愣:“陛下要石锁作甚?”
“朕突然想……”她薄唇轻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练练手劲。”
待十斤重的青石锁呈上,姜蕤素手轻抬,单手一握——
“咔嚓!”
石锁把手应声碎裂。
满室死寂中,天子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袖:“看来这石锁年久失修,该换新的了。”
赵忠庆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那“咔嚓”声仿佛是从他自己骨头上传来的。
他暗自心惊: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吗?陛下何时有了这般神力?难不成方才那龙榻......
一想到这些,老太监只觉得眼前发黑——天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练就了如此本事,而他这个贴身太监竟然浑然不知!这简直......简直......
“再去取个铜鼎来。”天子慵懒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要最重的那个。”
赵忠庆颤巍巍地退下,不一会儿,四个小太监吃力地抬着一尊青铜方鼎挪进暖阁。
那鼎足有百斤重,鼎身上还残留着祭祀用的香灰。
姜蕤眼前一亮,轻挽袖口就要上前。
赵忠庆见状,急忙拦住:“陛下万金之躯,这等粗活……”
话还没说完,就见天子单手握住鼎耳,轻轻一提——
“轰!”
铜鼎离地三尺,鼎足在空中晃了晃,香灰簌簌落下。
老太监的拂尘“啪嗒”掉在地上,嘴张的老大,活像条离水的鱼。
姜蕤却皱了皱眉:“还是太轻。”说着手腕一翻,铜鼎在空中转了个圈,惊得几个小太监直接跪倒在地。
“阿庆,随朕去太庙试试那千斤鼎。”
她兴致勃勃地吩咐,却在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案几——
“哗啦!”
上好的青玉茶具碎了一地。
老太监终于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恍惚间最后一个念头是:明日早朝,怕是要改在演武场了……
眼见老太监昏厥,姜蕤连忙放下铜鼎,却听“咚”的一声闷响,殿内金砖竟被砸出几道裂纹。
“啧……”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转头看向那几个抖如筛糠的小太监:“还不快把赵令扶下去歇着?记住,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句……”
她手指在颈间轻轻一划,吓得小太监们连连叩首,额头都快磕出血来了。
待众人手忙脚乱将赵忠庆抬出殿外,姜蕤望着满地狼藉,不禁扶额叹息——这就是嗑药不节制的恶果!
她随手拾起一片碎瓷,在手腕上轻轻一划——肌肤莹白如初,连道红痕都没留下。
又加两分力道,只听一声脆响,青瓷竟在她修长的指间化作雪色齑粉,簌簌洒落。
“看来自己是试不出深浅了……”她朱唇微勾,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算了,等以后哪个不长眼的刺客撞上门来,自然就知道这身皮有多厚了。”
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屋里嚯嚯了,否则怕是整座宫殿都要被她拆个干净。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人形二哈。
走出暖阁,再经过几个抄手游廊,便是春意盎然的御花园。
一路上,姜蕤提着十二分的小心避开游廊栏杆,生怕一不留神又给碰裂了什么。
御花园内姚黄魏紫争奇斗艳,游蜂浪蝶穿花度柳,一树树西府海棠开得正酣,粉白花瓣纷纷扬扬,织就一袭天香云锦。
走到一株百年老梅前,她忍不住伸手想折一支梅花,以枝代笔,在树底下练字调息,学学控制力道。
谁知手刚碰到到梅枝,还没来得及使劲,就听到一道裂响——整段梅枝连皮带骨都被她扯了下来,断口处还挂着几缕残破的树皮。
“......”
盯着手中这段无辜遭殃的老梅,姜蕤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尴尬,还真是走哪儿拆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