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后的聚会自然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宜修没耍成侧福晋的威风,反而被苗氏的三言两语搅乱了心,偏偏苗氏自己还不自知,连赞扬还是讥讽都听不明白,让宜修颇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憋屈感。

回到内间,绘春给宜修上了杯菊花茶,还没等退下,

突然得,宜修把那杯茶甩了出去,连茶带杯,正好砸在绘春的身旁,

绘春吓得一抖,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立刻把声音咽了回去,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宜修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直直地盯着绘春瞬间惨白的脸。

扑通!

绘春猛得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奴婢知错了!求主子宽恕!求主子宽恕啊!”

内间一时静谧,只有绘春不停的磕头声和求饶声,磕得越来越响,说话声却越来越低。

绣夏有些不忍,想上前为其求情,被染冬紧紧拽住了。

宜修冷眼瞧着绘春的额头渐渐发红,肿胀,不一会儿,就沁出了一丝丝血迹,

慢慢地,绘春清秀的脸变成了苗氏那张娇媚含情的花颜,仿佛现在跪在这的不是绘春,自己的婢子,而是苗氏那个不知羞耻,和自己争宠的贱人正跪在她脚下不住地求饶哭泣。

宜修突然觉得心头宽慰不少,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好了,起来吧。”

“瞧你,本福晋也没说什么,你自己吓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福晋是什么不容人的呢”

“来,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可不要留疤了。”

闻言,绘春颤抖着站了起来,慢慢移到了宜修的面前,在她脚边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她的肤色也白,脸是清秀的小家碧玉的类型。

大家族的婢子,就没有貌丑身粗的。

是以那红血丝在额头上就格外显眼,看着有些可怖,宜修倒好像并不在意,拿着帕子轻轻的抚上绘春的脸颊,微皱着眉头,很是心疼的样子,

“磕疼了吧,本福晋不是故意要罚你的,你可不许怨我啊”

绘春垂着眼没有说话,她总觉得主子并不是在看她,也不会想要听自己开口。

宜修还在不停的微笑着自责:

“我近日总是情绪不好......约摸是怀了身孕的缘故”

“不是故意发脾气的...”

“只是妹妹你...实在是...”

“蠢钝如猪啊!”

很突然的,宜修变了脸色,抚摸着绘春脸的手指也猛得挖了下去,

养尊处优的主子,指甲保养的总是很好,圆润纤长,如珠如玉。

只是,在抓人的时候,杀伤力也很强就是了。

绘春的脸上被抓出三道血痕,条条见肉,鲜红的血很快就顺着伤口流了出来,绘春疼得嘴唇都白了,只是到底有了准备,强忍着并没有叫出声。

宜修却突然心情很好的样子,长长地舒了口气,向后靠着椅背,仰头闭上了眼睛,再不看跪着的绘春一眼了。

宜修一安静,屋内的几个侍女倒忙碌了起来,绣夏急忙上前扶起了垂头捂着脸颊的绘春,拉着她走到外间去清洗伤口,剪秋小心的给宜修清理着指甲缝的碎肉和血污,染冬则沉默的弯腰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瓷片。

“没关系的”

染冬在心里安慰自己

“主子只是因为怀孕了,情绪起伏有些大而已”

“待生下小主子就好了”

“只要生下孩子,主子就会变回来了,仍旧是原来那个温柔文雅的主子”

等生了孩子就好了...

生完孩子就好了...

可惜还没等宜修生下孩子,在她六个多月,肚子显怀的时候,另一位侧福晋——甘托雅入府了。

侧福晋入府的规格到底和格格是不同的

苗沅托着腮盯着松月院门口挂上的红灯笼在心里想。

侧福晋的入府仪式到底要郑重一些,雍郡王府除了前院书房外所有地方都贴上了囍字,各种精巧的绸带和小灯挂在屋檐上,处处都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连下人脸上都带着三分笑意。

恪战穿了一身红,他平时很少穿这么艳的颜色,如今乍然一穿,面容俊朗,肩膀挺拔,一时之间,倒颇有些“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惊艳感。

席间的十阿哥低头对着他九哥胤禟笑道:“这么一看,四哥比起九哥你的相貌,也不遑多让啊”

胤禟长得像她的生母宜妃,桃花眼丹朱唇,是一个阴柔瑰丽的美男子。

可惜封建直男康熙欣赏不来,再加上胤禟喜善经商,这个在本朝斥为低贱的行当,康熙就更讨厌这个儿子了,见了面基本没什么好脸色。

这导致胤禟十分厌恶被康熙所喜欢的儿子,以前是太子,现在要加上胤禛,也就是恪战了。

“哼,你喜欢,也去上杆子巴结着啊,只怕到时候热灶没烧成,咱们好四哥都不记得你这号人物了”

胤禟阴阳怪气地讥讽着胤䄉。

“嘿,我就这么一说,九哥,你朝我撒哪门子火啊,这婚又不是我赐的”

胤禟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老爷子偏心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喜欢的儿子恨不得捧到天上去,他是早知道的,可是真直面看到了,心里头还是不痛快。

威远将军甘图苏,正二品的武官,蒙军正黄旗,还是握着兵权的那种,他就这一个女儿,还是嫡幼女,这身份,做皇子正头福晋都使得,入宫最起码也是个带封号的嫔位,结果皇阿玛手一挥就给老四做了侧福晋,他亲哥老五的正头福晋,娘家才是个从三品的监察使,放到老四后院里,怕是连个格格都够不到!

可恶的偏心眼儿的老头子!

他胤禟最讨厌偏心眼的老头子了!

与老九这边的愤愤不平不同,恪战的心情委实不错,只是不耐一杯接着一杯的被灌酒,加上席间也不剩什么重要人物了,恪战就借机装醉回后院去了。

他还要去掀盖头呢,喝得醉醺醺的可怎么成?

在这方面,恪战向来很注重仪式感。

另一边,朝露院

甘托雅盖着盖头,坐在洒满了花生桂圆和红枣的床榻上,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头也重,脚也疼,最重要的是,她肚子真的好饿啊!

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两口白面饽饽并一小块椒盐羊肉,连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匆匆忙忙地簇拥着进了花轿,她的胃口向来很好,饭量又大,此刻感觉饿得都有些头晕目眩了。

“茉珠,茉珠”

她小声呼唤着贴身婢女的名字,很快,茉珠子的声音在她身旁响了起来,也是小小的,用着气音回话

“在这儿呢”

“格格,怎么了?”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外间桌子上摆着几盘子点心,你悄悄去拿两块给我送来垫垫肚子吧”

茉珠子闻言,有些为难的悄声说

“不好吧格格,王爷马上就来了,现在吃东西,万一把口脂弄花了怎么办?”

“我掰成小块,一点点的吃,没关系的,前院的酒席还没散呢,一时半会儿的,王爷估计也不会来,好珠珠好珠珠,你就帮我拿吧,我真得太饿了,饿得肚子都疼了。”

茉珠子听着自家格格小声的央求,早就心疼得不行了,也知道主子这一天怕是累得狠了,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嘱咐了甘托雅耐心等一会儿,就起身向外间走去了。

约摸是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甘托雅只觉得左等右等了好长时间,茉珠子还是没有来,正当她快等得没耐心了时,一个精致的酥酪点心被送到了盖头底下。

甘托雅眼前一亮,以为是茉珠子终于把点心拿来了,拿起那枚小酥酪就塞进了嘴里。

忙着悄悄吃东西的甘托雅并没注意到,给她送点心的那只手,并不是茉珠子白嫩的小手,而是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指节硬朗,手掌带着茧子,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