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强看着热腾腾的粥,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动。
江源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说:“别光看着,赶紧吃。”
“都乡里乡亲的,你管我爹还叫声叔呢,别见外。”
周大强实在是饿了,肚子一个劲的叫唤,看江源是真心让他,就捧着碗呼噜噜的往里吸。
一碗苞米粥三两口就喝完了,拿着地瓜一口就咬掉一半。
江源看他吃的香,就坐在旁边用砂纸打磨枪栓。
江铁群见状说道:“这枪我认识,是老周年轻时候用的。”
往枪身上指了指,说:“那磕坏的一块,还是年轻时候上山,从半坡上滚下来,被石头磕的。”
“这枪可有年头了。”
江源吹掉蹭下来的铁锈,拉了两下栓,说:“还成,修修还能用。”
爷俩说着话,赵爱红从厨房进来,手里端着两个苞米面馒头,放在周大强面前,说:“这孩子真上食,看着身体就好。”
“多吃点,别怕不够,小心噎着了。”
周大强看着慈爱的赵爱红,眼睛唰地一下红了,连忙低头咬了一口馒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赵爱红看着他吃饭,感慨道:“打从你娘走以后,你们爷俩把日子过成啥样了,那后娘对你不好吧?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了。”
江源赶忙给她使眼色,周大强在家里站不住脚,被后妈挤兑的饭都吃不饱,到这来了可不好再揭伤疤。
赵爱红自觉失言,也就不说话了,一个劲的给周大强夹咸菜倒热水。
周大强舒舒服服吃了一顿饱饭,地瓜馒头吃的干干净净,看着空了的盘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江源看他吃完了,就说:“这枪还能用,我不能白拿你的,你说个价,我把钱给你。”
原本周大强只是为了气他爹,把枪偷出来,但到了江家又是吃饭又是喝水的,更不好意思提钱了。
他慌忙摆着手,说:“不能要钱,你们能给我一口饭吃,就是大恩情了。”
“我娘要是在,肯定也不会管你们要钱的。”
周大强站起来对着江源他们就弯了腰:“谢谢叔婶,谢谢江哥。”
江源把他扶起来,看出来这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就说:“你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干吧。”
“我不能保证让你过上多好的日子,但吃喝管够,想吃啥就有啥!”
周大强狠狠点头,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家家户户没有余粮的时候,能给他一碗饭吃,就说明这一家子都不是坏人。
江源朗声一笑,说:“那咱就说好了,明儿上山,多打点野鸡野鸭。”
把周大强送出门的时候,江源往他兜里塞了十块钱和一袋烟叶子,说:“你把枪给我了,你爹早晚得发现。”
“把这个拿回去,你也好交差,要不夹在中间你难做。”
周大强一提起他爹就满脸不忿,用鼻子哼了一声,说:“给他都白瞎了,他要是敢跟我挺腰子,我就骂回去。”
“这些年他就看得见那老娘们,哪还在乎我这个儿子,就算死在外边也跟他没关系。”
江源把钱塞进他手心里,说:“他不做人是他的事,你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到底是你爹,就算打出狗脑子来,外边人也只会说你的不是。”
“可不能吃哑巴亏,这钱你就当丢了,给了他这杆枪就没账可算了。”
周大强看看他,憋气道:“行,我听江哥的。”
江源搓搓手,哈了口气,说:“快回吧,怪冷的,明儿早点来。”
枪有了,人手有了,江源有信心把货量提上去,上山一次怎么不得打二三十只野鸡。
更何况他脑子灵,记得这个时候那个山坳里的野味多,不愁白跑一趟。
回了屋,赵爱红眼光揶揄的看着他,故意问道:“今晚上还用我帮你看孩子?”
江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娘这是磕碜他呢,孩子都生出来了,竟然不好意思跟媳妇睡一个炕。
他不是不好意思,是真不敢。
折磨了他上辈子几十年的思念,如今近在枕边,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就能让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左右都被揶揄了,江源破罐子破摔,往炕上一钻,说:“娘,辛苦你了。”
赵爱红甩着手上的尿布,没好气的说:“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咋怂成这样,那不是你亲媳妇吗?”
“难不成你打算在我跟你爹的炕上,睡一辈子?”
江源拱着手讨饶道:“娘啊,我往前对小晚不好,现在是都改了,但也需要个适应的时间不是?”
“我在那屋睡,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小晚也紧张睡不着,何苦呢,还是慢慢来吧。”
赵爱红白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江源枕着胳膊,他爹放屁磨牙打呼噜的,哪有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得劲。
但是他敢上山打猎,就是不敢上老婆的炕。
没招,他心虚啊,慢慢来吧,等啥时候小晚对他能有个笑脸了,说不准他一咬牙就爬上老婆的炕头呢!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江源就被老娘掀了被窝。
早上的冷空气相当霸道,火炕的温度都抵挡不了门缝透进来的冷风。
江源一激灵,缩着肩膀说:“几点了娘?”
赵爱红道:“四点半,快起来吧,大强都到了,等你吃饭呢。”
江源使劲搓了搓脸醒神,翻身下炕,冰凉的棉袄往身上一套,困意就消解了。
周大强看见他就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一口白牙格外晃眼:“江哥!”
江源打了个招呼,悄悄把西屋门打开个缝,看着两个孩子都睡的正香,又轻手轻脚的关上了。
“娘,多装点干粮,我俩得下午才能下山呢。”
赵爱红起早烙了好几张大饼子,装在布口袋里,又往水壶里灌上烈酒,用包袱皮包好。
江源把口粮甩给周大强,自己绑好羊皮护腿,背着枪就要出发。
江铁群从屋里出来,把手里的帽子给他带上,连耳朵都盖住了,说:“这狗皮帽子抗风,别冻坏了。”
江源摸了摸厚实的帽子,不止身上暖和,连心里都是暖的。
往顾向晚的房间看了一眼,灯还没亮,就转身带着周大强走了。
月亮已经落下,太阳还未升起,凌晨正是一天中最黑最冷的时候。
一张口白气唰唰的往外冒,江源踩着雪地嘎吱嘎吱响,等他们从上山道走上去,得一直走到半山腰天才能蒙蒙亮。
幸好这一段上山路都是熟悉的,不然可不敢摸着黑走。
江源看着熟门熟路紧跟在后边的周大强,问:“以前打过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