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亮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空气仿佛瞬间被冻住，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明浩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林烽这是要逼他当众认错，把他的脸面彻底扒下来扔在地上踩！
他可是堂堂常务副局长！怎么能……
“哼！”
翟亮一声轻哼，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王明浩耳边，震得他身体猛地一抖！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窜头顶——
纪委手里攥着刘增福的犯罪证据！
自己若继续为虎作伥，跟这位空降的新局长对着干。
别说“去副转正”的美梦要泡汤，身上这层官皮怕是都保不住！
再想到青莲高速事故这个节骨眼上，上面突然空降翟亮下来，连椅子都没坐热就直扑江城调研，利剑直指刘家……
这传递的信号还不够明显吗？上面该不会是……
扑通，扑通，扑通。
想到这一层，王明浩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仿佛能听到血流的声音。
就在这时，林烽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如同催命符。
“王局，你要是没什么想跟我说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刚刚并不是在威胁宋志强，而是动真格的。
宋志强在强拆案中的违规操作，他绝不会轻轻放过。
刘党这些蛀虫，他准备一个接一个清理。
王明浩、宋志强……一个都跑不了！
林烽这声催促，彻底击溃了王明浩的心理防线。
他面红耳赤，双拳紧握，指甲深陷掌心，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艰难地向前挪动身体。
尤其是林烽那似笑非笑、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让他如芒在背，每一秒都很煎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扑通！”
王明浩肩膀猛地垮塌，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瘫软下去。
他双膝砸地，跪倒在林烽面前，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躲闪，不敢直视。
“林，林镇！”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屈辱，“对，对不起！今天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误听刘增福诬告，处理问题草率、急躁！我向您道歉！请您原谅！”
这句话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恨不得立刻钻入地缝消失，根本不敢看周围下属的反应，脸上火辣辣地疼，比被林烽亲手扇了耳光还要难受百倍！
林烽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沉默着，不作一声。
王明浩不敢起身，宋志强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豆大的汗珠从王明浩额头滚落，恐惧在他心里疯狂蔓延。
他再也忍不住，低三下四地哀声求饶。
“林镇，我们确实做错了！不知怎样才能补偿您，弥补我们的过错……”
“是啊，林镇，我们知错了！”
“对不起林镇！”
宋志强等人哪还敢有半分硬气，纷纷跟着王明浩跪倒在地，连声认错。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人，此刻已是跪地求饶，姿态卑微。
林烽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这一幕无比讽刺可笑。
他冷冷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我若是违法犯罪，你们就‘打击到底’。”
“可别人栽赃嫁祸、诬告陷害、贪污渎职，证据都明晃晃摆着，你们就轻飘飘一句‘道歉’了事？”
“你们把纪律当什么？把头上的警徽当什么？把身后的人民群众当什么？！”
一声声凌厉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王明浩几人的脸上。
这正是刚才宋志强的“慷慨陈词”，此刻被林烽原封不动地砸了回来，臊得他们无地自容！
“如果道歉有意义，还要警察做什么？！”
王明浩瞬间明白了林烽的意思。
他猛地直起上身，急切地保证。
“林镇！您放心！我们绝不放过任何违法人员！一定秉公执法！彻查到底！一定给您、给组织一个满意的交代！请您给我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林烽扫了一眼王明浩那副失魂落魄、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心中连一丝痛打落水狗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你们看着办吧！”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房内凝固的空气才骤然一松，众人如蒙大赦，几乎同时呼出一口浊气。
翟亮立刻跟上，刚走出门，大手就亲热地拍在林烽肩上。
“大哥，对不起，我来晚了！”
翟亮今年42岁，林烽才29岁，可这一声“大哥”叫得无比丝滑。
林烽态度随意。
“不晚，来得刚好。你要是再晚来几秒，估计我就要忍不住出手收拾他们了。”
翟亮嘿嘿一笑，习惯性地摸了摸后脑勺，那憨厚纯朴的样子，依稀还是当年给老首长当警卫员时的模样。
“那他们可就惨喽！烽哥出手，向来只取要害，不搞皮外伤！”
“你可拉倒！”林烽笑骂着给了他一拳。
两人离开江城市公安局，坐上翟亮的车，径直找了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坐下开喝。
在审讯室见到翟亮那一刻，林烽也是心头一震。
他猜到老首长会出手相助，却没想到动作如此迅猛，力度如此之大——竟把自己最信任的亲卫派到许江来给他撑腰！
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林烽端起酒杯，郑重道：“亮哥，为了我，耽误你前程了，对不住。”
翟亮一把按住他的酒杯，虎目一瞪：“烽哥，这话可不对！什么耽误不耽误？你别瞎琢磨！我现在好歹是个副厅级干部，委屈啥了？我这大老粗能有今天，全靠首长和大哥你提携！”
林烽笑了笑，没再坚持。
他清楚翟亮为人耿直，心思并不在官场钻营上。
可他是老首长一手打磨出来的利刃，本应留在核心位置发挥更大作用。
如今为了自己，硬是被调了出来，林烽心中满是愧疚。
“烽哥，当年在高原，你还救过我一条命呢！我啥忙都没帮上，你这副样子啥意思？”翟亮佯怒道，“咋的？还在缅怀你那逝去的爱情啊？”
“滚！”林烽笑骂，抬腿踹了他一脚。
翟亮也笑了，随即正色道：“烽哥，说真的。你摊上这事儿，就算最后查清了，还你清白，仕途也难有大发展了。”
“而且乡镇那地方，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憋屈！”
“你干脆调来市局得了，有老弟在，你想查谁查谁，想办谁办谁，保你痛快！”
林烽摆摆手，语气笃定。
“不用。我前途远大着呢。”
“别逗了！”翟亮一脸不信，“我虽然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但我知道，你这回能保住公职不丢，就该烧高香了！”
要不是知道林烽心志坚韧、抗压能力超强，翟亮简直要怀疑他被绿帽子刺激精神失常了。
楚甜都公然出轨他领导了，他居然还留在江城，留在前妻和刘家党羽的地盘上工作？这不是找虐吗？
林烽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逗你。我要当镇长了，明天就上任。”
翟亮狐疑地伸出手背，作势要去探林烽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要不我这个局长给你当？”
林烽一脸嫌恶地拍开他的手。
“滚边拉去！我这个镇长，是他们刘家求着我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