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能听出话中阴阳怪气的暗指。
周老师儿子站出来圆场:“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你叫我周扬就行。”
许韫卿轻轻点头,前来吊唁的事完成了,给梁应惟让出位置和时间也是情理之中。
许韫卿主动说明:“我已经吊唁过了,就先回去了,逝者已逝,希望你这段时间多陪陪师母,那天电话里,我听她的语气不太对劲。”
“我会的,谢谢你关心。”周扬侧身给许韫卿让位置,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前来吊唁的人都在前面酒店,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过来送我父亲一程,这顿餐说什么都要请的。”
“我就不……”
“许小姐,父亲临终前托我将一份礼物送你,正好会餐结束,家中亲戚会把礼物送到酒店,省了你来回跑。”
话说到这份上,许韫卿再拒绝就显得不通情达理了,轻轻点头同意了邀请。
问清酒店位置,得知步行过去约十来分钟,谢绝了周扬说先送她过去的好意,表示自己走过去正好活动一下。
大抵是难得碰到梁应惟,周扬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许韫卿拒绝后,脸上笑意分外明显。
许韫卿没走多远,依稀听见周扬提到了工作上的事,至于梁应惟是何回复,她听不清了。
到达酒店前,许韫卿唯一的感悟是,有些人不是想避就能避得了的。宜市地大物博,却避不开梁应惟,既然避不过,那就坦然接受,总归他们之间没牵扯了。
酒店位于墓园前方,一路向前,近马路旁,周扬把用餐地点定在这儿无可厚非。
许韫卿走进酒店大堂和前台报了周扬名字,对方告知聚餐包厢在二楼,往里走最后一间。
楼梯口传来喧嚣声,男男女女交谈的声音足够醒耳。许韫卿听到有人提到梁应惟,一句又一句阿谀奉承之词从包厢传出来,像葡萄架上缀着的串串葡萄,密得很。
本尊尚未到,马屁先来,许韫卿莫名想笑。
有眼尖地发现她的到来,眯着眼求证是否看错:“欸?是许韫卿不?”
“怎么可能,人家远在国外,这些年同学会都没参加过,今天更不可能来。”
许韫卿注意到几人正慢慢向她走来,抬手轻轻挥动:“好久不见。”
“乖乖!真是许韫卿!”
男人声音拔高稍许,惊动了包厢已经落座的众人。任何时候,八卦的雷达总是异常灵敏,可以精准捕捉到他们想听的任何字,陆续离座,朝同一个方向奔来,一窥究竟。
许韫卿这张脸一出现便成了议论的对象,过去她和梁应惟的事,同届的人都知道一二,话题中心亲临现场,他们身上那点笸箩事不值得再说了。
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热情地来到许韫卿身旁挽住她手臂往包厢里走,嘘寒问暖。
江艺纯站在角落,看蜘蛛精们围住许韫卿,围得看不见身影,她想救人的那颗心又放下了,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许韫卿几乎是被架着坐上了位置,落座后身旁空座渐渐满员,问什么话的人都有。这些年在国外打拼,大小场面都见过了,回答得滴水不漏。
她的滴水不漏对八卦群体来说就不太满意了,偏她耐心回复的态度挑不出毛病,部分人心不甘又不好发作,慢慢地,打听的人渐渐散去。
许韫卿心中祈祷周扬快点到,省得一道又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怪叫人不舒服的。
大抵老天听见她迫切祈祷,梁应惟的出现就像前来炸场的压轴大佬,那些好奇她的人无一例外奔赴新目标,将她抛在了脑后。
江艺纯偷偷摸到许韫卿身旁坐下,求知欲爆棚的眼神盯着许韫卿:“怎么回事?你和梁应惟刚才遇上了?”
许韫卿无奈耸肩:“显而易见。”
江艺纯压低声嘟囔:“你俩大眼瞪小眼?”
许韫卿刚想说不然呢,周扬张罗众人落座的声口从后方传来。方才拥成一团的人群逐渐散开,纷纷开始找位子坐下。
梁应惟的出现,让一些人的小心思蠢蠢欲动起来,看似客气礼让的行为,脚步却不曾动一下,都想坐在大佬身旁,递张名片或是攀个关系,运气好点还能要到联系方式,于工作有利无弊。
许韫卿不参与,不说话,努力降低存在感,偶尔端起桌上茶水轻饮,和江艺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梁应惟听着身旁人谈起某个项目,唇微勾,视线不经意落在对面低头不语的人身上。
牙色光线倾泻而至,为她左半张脸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衬得肤色极为白,一众人里,她是最显眼的存在,即便静默无声,仍脱颖而出。
梁应惟解了袖口,目光从她身上散漫地飘过,不落下任何把柄,应对自如回应身旁询问有关项目上的问题。
聚在一起聊天的时间不长,周扬看人都场了,催服务员尽快上餐。餐车推进来的时候,大家便收了聊天的心思。
虽说这次聚会名头不太好听,但除了生死大事,想把人凑齐聚在一起并非易事。周扬准备了白酒和红酒,供大家挑选。
许韫卿婉拒了喝酒,架不住男人热情,倒了满满一杯红酒放在面前,推脱不掉。
晃动的朱红酒液看得叫人眼晕,许韫卿悄悄吐了口气,有些后悔答应周扬,她想走了。
酒杯碰撞声打断了许韫卿想和江艺纯商议一会儿找借口离开的念头,抬眸注视方才倒酒的男人,粗声大气要和梁应惟喝上几杯,依稀觉得有点面熟。
“梁总,咱们那一届毕业生,就您混得风生水起,我张亮脸皮厚但是敞亮人,借着这杯酒斗胆跟您讨个脸,以后勗升要是有项目还请梁总能考虑考虑我,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
男人仰头一口闷下半杯白酒,许韫卿望着杯中液体一点点消失,替他捏把汗。
有他开头,陆续有人站起来敬酒,本该略微沉重的答谢宴,生生成了生意场酒宴,男人们竭尽所能露脸说尽漂亮话。
梁应惟一杯都没喝,以聚餐结束还有会议要开为由,婉拒了众人敬酒。
江艺纯左手抵在唇边挡住嘴型,小声道:“瞧见没?人家梁应惟压根看不上他们,这些人先前同学聚会一个赛一个吹,到真大佬面前怂得跟什么似的,一身能耐只剩喝酒了。”
过去这些年,他倒是一如既往我行我素,装都不装一下。
许韫卿刻意不去看对面,垂眼盯着自己面前三分地,时不时用筷子戳碗里凉透的菜,数着时间结束。
男人敬完酒,女人们也该上场了。
首当其冲是刚才那位亲昵挽着许韫卿进包厢的女人,抿了口酒,问了大家最想知道的事情:“梁总,前几天热搜是不是真的啊?你和翁清冉在一起了?”
犹如一道惊雷劈下来,炸得一桌人集体噤声,却架不住想吃瓜的心思,视线统一地落在沉默不语的梁应惟身上。
他的沉默吊足了人胃口。
方才敬酒的男人拍了下桌子,直言:“这不都是许久没见的同学?你别总逮着梁总问,来许韫卿,说说你在国外待这么久,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许韫卿感受到一抹极为强烈的炽热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裹挟着烧人的烫意,灼烧着她的肌肤。
耳边传来女人细声调侃:“翁清冉和梁总就像结婚蛋糕上那两小人似的,多般配,你说是不是?”
许韫卿以为她在和身旁另一位女士说话,没想到却是在问她,似乎想从她这儿求证事情真实性。
“我结婚了。”许韫卿缓缓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没有男朋友,只有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