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决裂那天,梁应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连她自己都没法为自己辩解。

答应许正远接近梁应惟那天起,许韫卿很清楚,东窗事发之日,她和梁应惟再无可能。

阴阳怪气,冷嘲热讽,都是她活该受的。

趁着热闹,覃放悄无声息来到许韫卿身旁,斜乜她一眼:“应惟戒备心很重,你曾经打开过,又亲手锁住,有些后果逃避不了。”

许韫卿低下头,眉心微动,没有任何反驳的话,静静听着,受着。

覃放见她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想起自己兄弟那段时间的变化,隐忍的怒火渐渐复燃。

“你有心吗?”

“这些年你在国外没有联系过他一次,但凡你有一丁点愧疚,也不会一句正式的道歉都没有。”

“许韫卿,如果我是梁应惟,刚才的比赛就该输,看你们和蒋卓然撕扯,闹到蒋许两家都知道。”

一句又一句质问和责怪,像小石子一样洒满一路,不论她往哪儿走都避不开这些闲言碎语的攻击。

回国后听够了这些话,许韫卿的好脾气彻底结束,露出过去天不怕地不怕的爪牙:“是,在你们眼中都是我的错,我是不是得跪在梁应惟面前,摇尾乞怜求他原谅才对?”

她冷笑一声:“我这人就是狼心狗肺,如果之前不是梁应惟,是成应惟,周应惟,结果也会一样,谁对我有利我就会接近谁,这个回答满意吗?”

覃放刚想反驳,一抬眼,梁应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僵愣在原地,半晌才想起说话:“……应惟。”

许韫卿背脊一凉,冰冷的凉水兜头浇下,一颗心瞬间停止跳动,五感只剩下听觉。

想解释,又觉无力。

如今她和梁应惟的关系就像一边倒的天平,他的砝码逐渐增多,而她好死不死将自己的砝码错放在他的圆盘上,重量彻底倾斜,再想谈公平,痴人说梦。

“应惟,我们就是……”

“没聋。”梁应惟淡漠的眼眸扫过许韫卿不肯转身的背,“覃放,去联系。”

这句去联系无疑让覃放慌了神:“应惟,这件事是我……”

“听不懂话?”梁应惟眸色渐冷。

覃放下意识看了眼许韫卿,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他真的无心之失,想解释,梁应惟不给机会。

做梦都没想到许韫卿会说出那样的话,这下好了,在梁应惟这儿,她彻底洗不白了。

周边人都在忙着喝酒,没人注意到方才说话的两人,已经离开卡座区域。

许韫卿是被拖离卡座,强行带到三楼私人厅。

门一打开,入目便是台球桌,除此之外,有一人跪在台球桌旁,身后站着笔挺的两个男人,双手负于身后,看守他。

许韫卿隐约觉得这人有点面熟,打量时,一段记忆慢慢涌入脑海。

酒店门前的拉扯和穷追不舍,并不怎么愉快的记忆总能叫人第一时间想起。

比起在酒店时的狂妄,此刻他像焉了的小兽,受伤后正在舔舐自己伤口,低垂着脑袋,哼唧不断。

梁应惟带她进来后便放任不再管,颇有闲情逸致地打起了台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梁应惟专注进球,台球杆在他修长的手指扣押下,没有半分笨拙,灵活而又迅速。

他越平静,许韫卿浑身肌肉愈发紧绷。

梁应惟不会就这样让事情掀过去,他一定有后招在等她。

许韫卿盯着不远处转动的秒针,十分钟悄无声息过去了,而梁应惟对台球事业乐此不彼。

她除了听见求进洞的碰撞声,还有男人吃痛的哼唧声陪伴自己,像是随时会死在这儿。

藏青蓝的地毯上出现异样的晕染,水花般散开。

许韫卿凝视着这些男人身前的小水花,蓦地惊醒。

那是血,他在流血。

“梁应惟,他受伤了!”许韫卿看着梁应惟散漫地为台球杆抹巧粉,抛下理智,径自冲过去夺走他手中台球杆。

许韫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抵想死个痛快,不想再经历心理上的折磨,她舔了舔略干的唇。

“他受伤了。”

“所以呢?”

许韫卿凝视着面前淡漠如水的眼眸,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漠然视之的态度。

“如果是因为当时在酒店他对我动手动脚的事,你没必要……”

“许韫卿。”他沉声打断她的推测,讥讽的表情毫不掩饰,“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片刻恍惚,微张着唇说不出话。

“演技确实精进不少。”梁应惟手指微曲叩响桌沿。

有人从暗处走来,将一份文件放在台球桌上铺陈开来。

梁应惟从那份文件撕下一张照片,夹在指尖递到许韫卿面前。

“这张是前段时间热搜照片。”

他撕下第二张:“这张是翁清冉进出公寓照片。”

“这张是我离开航站楼的照片。”

“至于这张是参加葬礼前我出现在酒吧的照片。”

梁应惟弯下腰,俊隽的脸庞几乎抵到她面前,无波无澜的语气:“你猜为什么没有去酒店聚餐的照片?”

许韫卿望着面前一张张照片,耳边传来男人闷哼声,刚想看一眼,下颚传来剧烈痛意,她被迫看着前方,看着梁应惟。

“买热搜,雇人跟踪,大张旗鼓折腾,你能不能告诉我,许正远想做什么?”

他的口气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可许韫卿却听出平静之下的杀气,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梁应惟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舌尖轻抵内腔,眸中最后的温柔荡然无存。

许韫卿只觉腰腹骤然一疼,整个人到栽跟头似的被扛起,脑充血的压力侵占了原本清醒的大脑,本能地呼救,换来的是更为有利的禁锢。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门被踹开的动静唤回许韫卿昏沉沉的大脑,她开始用力挣扎,踢踹,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太大,衬得她可怜又可笑。

被扔上床的那一刻,许韫卿彻底慌了,即便努力保持冷静,但说出口的话却磕磕绊绊,伴随着颤音,听起来没有丝毫的震慑力。

“梁应惟,你听我解释,那个人我不认识……”

“你说的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我不知情……”

“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信你?”他虎口压上她纤瘦的下颚,指腹慢慢收紧,冷厉的目光好似淬毒的蛇牙死死盯着她。

“五年前我就是太信你,才会被你们许家耍得团团转,如今又想复刻过去那些手段,许正远这个蠢货,是有多信任你这张牌打出去就能成?”

“用热搜震慑事业上升期的翁清冉,逼她出来澄清,主动切断和我有关的一切联系,安排跟踪的人装作同届学生进入酒店,故意接近你,试探我会不会出手救下你。”

梁应惟冷哼一笑:“我该说许正远蠢的可以,还是该说他胆子够大,连我都敢算计,嗯?”

“我没有和他说回国的事,除了艺纯,我谁都没说。”许韫卿尝试拨开他的手,却于事无补,“他的计划我一概不知,你别把这些事扣在我头上!”

梁应惟眼眸微微下移,定格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指腹轻扫:“瞧,当初你也是用这样无辜的表情,信誓旦旦告诉我,绝不知道许正远的一切事。”

停留在唇上的指腹沿着左侧唇角用力横扫至另一侧,梁应惟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

“许韫卿,告诉我,这次回来还走吗?”

他像只疯狗,一点点蚕食她的冷静和胆量。

“……走。”

“走?”梁应惟笑了,唇角牵起的那一刻,熟悉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他意欲不明地弯了弯唇:“你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许韫卿只觉眼前黑暗袭来,淡淡的薄荷香涌入鼻腔。

薄被盖在身上,梁应惟强行将她摁在怀中,逼仄的空间里,他再度倾身凑近她纤长的脖颈。

许韫卿清晰地感受到灼热气息扑在颈肩,尖锐的疼痛令她叫了一声,捶打他的背,试图让他放开自己。

下一秒,黑暗骤然消失,许韫卿偏头望去。

看清来人,她下意识推开梁应惟,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爸。”

许正远寒着一张脸,先看了眼梁应惟。

只见他缓缓起身,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

“应惟,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梁应惟扣好黑衬最后一颗扣子,语气轻缓:“这不是你一直希望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