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明月到的时候,沈清淮已经等候在叶子落光的古银杏树下。

身上穿着矜贵的浅灰色锦袍,温润如玉,清风霁月,是记忆中的君子模样。

投来的眼神依旧与记忆中一样。

温柔,多情。

可她还是生出一种陌生感。

成亲前那一年的秋天,满树镶金边的银杏叶下,他也曾站在这等过她。

一身阳光,满袖清风,俊美无双。

她当时乳燕投林般扑过去,他抱起她转了好几圈,在她耳边浅笑嗔怪:“大庭广众,羞不羞。”

如今物是人非,早已没了当年那种心境。

见她站在拐角处不动,沈清淮叫她:“明月。”

她瘦了。

变得沉默寡言。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应该是染上了风寒。

“世子爷。”江明月垂眸福了一礼。

周围环境静谧无声。

沈清淮向她走近几步,问她:“一直在京城?”

“嗯。”

“怎么不肯见我。”

“没这个必要。”江明月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沈清淮低眸看着她低眉敛目的样子。

她以前很活泼,在他面前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爱生气,爱撒娇。

生病了最怕喝药,他得一汤匙一汤匙哄着喂。

无人的时候,会飞扑到他怀里,任他举高高转圈圈,银铃般的笑声传得很远,至今还回荡在他梦里。

现在却如此安静。

没了往日的亲昵,连头发丝都透出生疏。

外貌也变了。

成亲那天,她脸上还带着稚嫩和娇羞,现在是少女的明丽,还有从前没有的沉稳从容。

沈清淮的声音很轻很轻:“明月,你再信我一次。”

江明月抬眸看着他。

沈清淮又走近两步,伸手想要摸她的脸。

江明月往后退,却被他死死抱进怀里。

江明月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任由他抱着,身子僵硬得像紧绷的弓。

真武殿二楼的窗前,萧凌川看着树下抱在一起的男女身上。

面无表情。

陈忠站在他身后只往外看了一眼,吓得不敢再抬头。

今天他终于寻摸好的避子套呈上去,却被主子拒绝了,语气分外冷漠:“拿走。”

他当时还一头雾水,以为主子是对东西不满意。

现在看来,大概是那东西没了用武之地。

……

江明月说:“你要我信你什么?”

“信我能护住你,能给江家伸冤,还岳父一个公道。”沈清淮非常严肃认真,就差对天发誓了,“我已经在做了,很快就会有效果。”

“你能违背父母意愿,违背你们成国公府?”

“能。”沈清淮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

江明月一把推开他,笑得很冷很讽刺:“别说瞎话,沈清淮,你做不到。”

沈清淮抿唇看着她。

眼底流淌着痛苦和忧伤。

“当年是我护不住你,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

江明月转身离开,只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别傻了,你能和你父亲为敌吗?”

沈清淮瞳孔地震,脸色慢慢煞白。

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明月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她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和江家的倒台有关?

这怎么可能?

可他想到这三年为江家伸冤过程中的莫名阻挠,突然消失的证人证物,父亲强硬的反对态度。

还有,父亲非要明月死……

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是他不肯,始终不愿往这方面想。

杀父之仇,灭家之恨。

明月自幼和她父亲相依为命,怎么可能还会和他做夫妻?

真武殿门口不远是一条东西向的宽阔甬道,甬道另一头走来一群人。

领头的是一个少妇和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