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气得脸黑如炭,偏此时颜昭还在这里,不想出个完美且合理的解释,探问不成就算了,以后还得给他留下个秦家女儿轻浮孟浪又粗俗无礼的坏印象。
因此立刻道,
“叫你跟着你大嫂学管家理事也不必亲自看着这些下人来做活,凡事吩咐下去,过后再派人查验就是,又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
又转头跟颜昭解释道,
“因我这妹妹也是快出阁的年纪,阿月作为长嫂就想多教她一些本事,特意把今日招待表兄的宴席准备交给了她,没想到她初次理事就闹了这样笑话。”
虽然未出阁的姑娘家擅见外男是十分失礼得事,但总算几句话解释清了秦敏出现在这里的缘由,还最大程度圆了她的体面。
颜昭闻听此言也只得起身回礼,“真是辛苦秦姑娘了。”
因他这人本就出身世家大族,素日行事又谦和有礼,加之长相不凡,与凉州当地的那些富家公子们一比简直是凤凰见山鸡,秦敏见了他就更加挪不开眼。
她愣愣看了好一阵才被秦牧的咳嗽声惊醒,而此时秦牧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还不快去见你大嫂?!”
语气之严厉,闻所未闻。秦敏这才回过神,脸上羞红一片。又恨大哥不留自己和颜昭多相处一会,不给他们情窦初生的机会。
她万般不情愿地退出去,走到门口时却忍不住又回头去看颜昭。
颜昭此时已经低下头去抿口中的茶,他微阖的眼眸漠漠得落在那只茶碗上,清贵温润的贵公子气息比外头五月的日光还耀眼。
秦敏当天就去找了秦献。
秦献却已经给她相中了自己看好的人家,
“是黎阳县主的本家二房,祖上也出过好几位大官,这一辈作为外任官员下放到凉州历练来的,不几年也就调回长安做京官去了。她家二房那位公子你也知道,你们身份门第都匹配,嫁给她也不算辱没你。”
秦家是宗室之后,黎阳县主祖上却是货真价实的从龙功臣,所以才得了那样的阴封。
只是后人没有先祖那么出名,这几辈又逐渐平庸,慢慢才开始鲜为人知,二房的公子就令长安的亲贵们无视起来。
不过到底祖上显赫,家底还在。而秦献也不愿意担个嫁女求荣的骂名,因此他给儿子女儿找归宿都是一样的,先看底蕴,再看人品。
也因此才能略过现状,看中姜衡这个前丞相的白丁女儿做自己儿媳妇。
秦敏却一口回绝道,“我不要嫁他!”
那黎阳县主家二房的公子是有些家底,门风也正,与凉州当地的寻常富贵人家相比当然都是拔尖的,可他又怎么能比得过颜家这样的簪缨世家?
颜家的门第在长安可都是名列前茅的。
而且不说家世,单论长相他和颜昭相比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若是没有见过好的也就罢了,偏偏她见了这样的人中龙凤,又怎么还能把别人放在眼里。
秦献见秦敏反对的这样激烈,而且还一口否绝了自己精心挑选无数才选出来的人家,也来气了,呵斥道,
“那你想要嫁给谁!”
秦敏脱口而出,“我要嫁颜公子!”
秦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秦敏虽然有点羞耻,但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还是坚决道,
“颜昭颜公子!就是我大嫂的表哥,她外祖家的琅琊颜氏那个长孙,现任的凉州知府,颜昭!”
虽然听见秦敏不知羞耻得又重复了一遍,但秦献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得反问秦敏道,“你说你要嫁给琅琊颜氏这一辈的长孙,现任的凉州知府,你大嫂的亲表哥?”
为了自己将来的前程和幸福,秦敏也豁出去了,她一脸坚决的点头道,“对!就是他!我要嫁的夫婿除了颜昭再没有旁人了!”
除了他,这世上再也没有别的男人能堪匹配她了。
秦献却急火攻心,起身重重抽了秦敏一巴掌,“无知的孽障!”
“啪!”
那一巴掌打得秦敏站立不住摔倒在地,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秦敏捂着脸不可置信,秦献却气急败坏,
“才十五岁的女孩儿家,一口一个嫁人,还自己定好了夫婿人选,如此轻浮孟浪不知羞耻,这些年我的一番苦心教养也算白白错给了人!”
秦敏被自己的父亲当面这样责骂,羞愤欲死,而且在他动气打她巴掌顷刻间,偏院里的殷夫人就听到了动静。
被她匆匆跑进来借着关心的名义扶起来左右查看,还要专挑这种时候探问发生了什么事才惹得父亲大动肝火,秦敏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一把推开殷夫人,头也不回冲出门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身边的贴身丫头禾香跟进来宽慰,又是递帕子又是擦眼泪的,秦敏却推开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出了她对于自己父亲和大哥不向着她、自己却又不能跟他们发脾气的满腔愤怒,又因为女儿家爱美留了长长的指甲,所以巴掌印子还混合着一道被指甲划出来的血痕。
禾香顿时懵了。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这个时候她却怎么也不敢哭出来。
泓吾院那头,秦牧和姜述月也听到了下人禀报说秦献今天发了好大的火,还打了秦敏,秦牧不禁皱眉道,
“从前也知道她不精明,可没见她犯过这样的蠢,如今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偏因为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又不好说更难听的话。
姜述月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咱们谁能劝得动她?”
不撞南墙她是不会心死的。
这一点两世为人,姜述月这个大嫂再清楚不过。
而秦牧对于秦敏的脾性自然也是了如指掌,他今天本来是想让颜昭把话说明白,秦敏自尊心受挫也就不会再痴心妄想。
谁知道反而更坚定了她的心。
秦牧不禁长叹一口气,“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是不长记性,真是笨得流油蠢出挂像。”
夫妻多年,姜述月从来没见秦牧叹过气,更没见他这么说过自己的亲妹妹。
前世秦敏两次在婆家过得不顺,夫妻婆媳间屡屡斗法跑回来哭诉,他这个哥哥不耐烦归不耐烦,可多是帮着想法子出主意解决的多。
像这样叹完气又骂人的,还真是头一回。
姜述月惊讶得看了他好一会儿,秦牧却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