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紫霄云舟撕裂北疆铅灰的云层,舰艏破开凛冽罡风。甲板之上,贺兰锦岚玄衣如永夜,方天画戟斜指寒渊堡方向。戟刃流转的湮灭黑芒吞噬着光线,在舰体周遭形成一圈扭曲塌陷的绝对寂静领域。贺兰锦尚按剑立于兄长身后,亮银枪枪纂钉入甲板,素白劲装下,左肩伤口深处那团混沌星云无声旋转,每一次搏动都牵动周身冰火罡气,在沉寂中积蓄着焚渊冻海的磅礴之力。兄弟二人,一者如深渊归墟,万籁俱寂;一者似熔炉冰狱,引而不发。舟行所过,下方奔涌的蛮族溃兵与游弋的枯藤战傀阴影,尽皆噤若寒蝉,本能地避让开这条通往寒渊的死寂航路。

**寒渊堡,白虎节堂。**

巨大的北疆沙盘被血色狼毫重新勾勒。象征铁壁关的冰晶塔楼标记从中断裂,插着一面狰狞的蛮族冰狼战旗,旁侧更有一道缠绕枯败藤蔓的墨绿龙影标记,如同跗骨之蛆,噬咬着帝国北境疆土。

“铁壁关破,北堂烈战死,北境门户洞开!” 雷豹独臂按在沙盘边缘,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玄铁假手将盘沿捏得咯吱作响,“兀骨那蛮子得了枯龙战傀,气焰滔天!关内囤积的三十万石军粮、五千架破山弩…尽数资敌!蛮骑前锋已冲入‘黑水原’,烧杀劫掠,百里焦土!”

贺兰破军立于沙盘主位,玄色蟒袍下气息沉凝如渊,唯有一双虎目扫过那道墨绿龙影标记时,寒芒如电:“东方青木…好一招驱虎吞狼,以子为刃!”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肃立两侧的将领,“寒渊堡,即刻起,为北境平乱中军大帐!传本帅军令!”

声如金铁,砸在寂静的节堂:

“‘血虎营’残部并新募死士,整编为‘龙骧卫’!贺兰锦尚,领龙骧卫都统!”

“‘陷阵营’余部,并入‘玄甲重骑’!北堂雄!”

“末将在!” 身披重孝、虎目赤红的北堂雄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着你暂领玄甲重骑指挥使,统本部兵马,即刻拔营,沿‘哭风峡’疾进!我要你在三日内,钉死在‘黑水原’咽喉‘狼喉口’!蛮族溃兵,一个不许放过!”

“得令!” 北堂雄抱拳,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决绝,转身大步而出,带起一阵腥风。

“汪锋!”

“属下在!” 枯瘦老者如同鬼影浮现。

“持本帅虎符,密令‘影牙’全体出动!目标:枯龙战傀!本帅要它每一次现身的位置、每一次出手的能量波动轨迹!还有…查清它体内,是否还有东方澜残魂悸动!”

“遵令!” 汪锋身影无声消散。

军令如铁流奔涌。贺兰破军最后将目光投向沙盘上那断裂的铁壁关冰塔,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托付:“关内粮秣军械被夺,北境诸军缺粮少械,士气低迷。收复铁壁,首重…摧其锋,断其粮!”

“摧锋断粮,何须他人?”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节堂门口响起。

贺兰锦岚的身影无声步入。他并未看沙盘,目光穿透厚重的玄武岩堡壁,投向北方那片血腥弥漫的黑水原。手中方天画戟的戟尖,一点湮灭黑芒无声吞吐,锁定了沙盘上那代表枯龙战傀的墨绿龙影。

“兀骨首级,枯龙战傀,铁壁雄关。” 他重复着金銮殿上的十日之诺,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带着冻结时空的绝对意志,“三日足矣。”

**帝国上京,南宫府邸,碧波庭。**

暖玉铺地,灵泉氤氲。南宫明斜倚在白玉榻上,指尖捻着一枚玲珑剔透的“玄元控水旗”旗幡虚影,旗面水光流转,隐现万里江河虚影。他面前的水镜术中,正映出寒渊堡白虎节堂肃杀点兵的一幕。

“龙骧卫?贺兰锦尚?” 南宫明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乳臭未干,也敢掌军?贺兰破军真是无人可用了。” 他指尖水光一引,那玄元控水旗的虚影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水镜之中,精准地投向水镜内贺兰锦尚腰间那杆亮银枪枪尖的混沌灰纹!“贺兰小儿,你体内那点混沌火种,最惧玄元真水…本座助你一臂之力,看你能在枯龙爪下…烧得多旺!”

水镜波纹荡漾,寒渊堡的景象消失。

“父亲。” 屏风后转出一位身着月白文士衫的俊逸青年,正是南宫明长子,南宫玉。他眉宇间带着与乃父如出一辙的阴柔算计,“西门家那边…西门夜来已随第二批军资车队,启程前往寒渊堡。随行的,还有西门隐那老鬼压箱底的‘九幽定魂珠’。”

“九幽定魂珠?” 南宫明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化为冷笑,“西门老鬼倒是舍得下本钱!他是想定枯龙战傀的魂,还是想…定贺兰锦岚那杆方天画戟的凶性?又或者…想借机窥探贺兰锦尚体内混沌之秘?” 他指尖敲击玉榻,“无妨。水越浑,摸到的鱼才越大。传讯北境我们的人,军资车队…‘务必’要‘安全’送达贺兰锦尚手中!尤其是那批标注‘玄元重水’淬炼的箭簇!”

**寒渊堡外,黑水原边缘。**

朔风卷起焦黑的草灰,裹挟着血腥与蛮族特有的腥臊气息。大地之上,巨大的蹄印与枯藤拖拽的诡异痕迹纵横交错。一座刚被焚毁的小镇废墟仍在冒着滚滚黑烟,残垣断壁间,蛮族骑兵的呼哨与枯藤战傀木讷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地狱的鼓点。

呜——!

苍凉的号角撕裂长空!

地平线上,玄色的铁流骤然涌现!

“玄甲!如山!” 北堂雄炸雷般的咆哮响彻原野!重甲如林,塔盾如墙!仅存的陷阵营老兵与北堂家玄甲精锐气息相连,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撞入正在劫掠的蛮族骑兵侧翼!巨大的塔盾拍击,精钢长矛攒刺!猝不及防的蛮骑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人仰马翻,血浪翻腾!

“放箭!” 北堂雄战刀所指,玄甲军阵后方,临时架起的数百张强弩发出密集的机括震响!特制的破甲箭矢如同飞蝗,带着凄厉的尖啸,覆盖向废墟中那些动作略显迟缓的枯藤战傀!

噗噗噗噗——!

箭矢深深钉入枯藤战傀那由坚韧古藤和朽木构成的身躯!然而,预想中的穿透破坏并未出现!那些箭矢如同射入粘稠的泥沼,被枯藤战傀体内涌动的墨绿死气迅速腐蚀、包裹,箭杆迅速变得灰败、脆弱,箭头被腐朽的藤蔓缠绕、吞噬!

“吼!” 几具被重点照顾的枯藤战傀发出沉闷如老木摩擦的嘶吼,动作陡然加快!缠绕周身的枯败藤蔓如同毒蛇般暴射而出,瞬间洞穿了几名躲闪不及的玄甲士兵!被洞穿的士兵连惨叫都未发出,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灰败,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化作僵硬的枯木!藤蔓收回,带着汲取的生命力,枯藤战傀身上的墨绿死气反而更盛一分!

“该死!这鬼东西!” 北堂雄目眦欲裂,一刀劈断数根袭来的藤蔓,虎口震裂!枯藤战傀的难缠远超预计!普通的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竟被其体内那诡异的枯荣死气所克制甚至反哺!

就在玄甲军阵被枯藤战傀的反扑搅得阵型微乱,蛮族骑兵趁机重整,准备反包抄的危急关头——

轰隆!

天空陡然传来沉闷的雷鸣!不,不是雷!是空气被极致速度撕裂的爆鸣!

一道炽白与幽蓝交织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陨星,带着焚尽八荒的灼热与冻结灵魂的森寒,自高空俯冲而下!目标,直指枯藤战傀最为密集的废墟中心!

“龙骧!破阵!”

贺兰锦尚的声音如同冰火碰撞,响彻战场!

流光坠地!以落点为中心,极寒的玄冰风暴与焚世的赤焰怒涛呈环形轰然爆发!冰火交织,湮灭对冲!狂暴的能量瞬间将十几具枯藤战傀和周围数十名蛮骑吞噬!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与爆裂声混杂!枯藤战傀坚韧的身躯在冰火的极致对冲与湮灭之力下,终于无法完全抵御!覆盖体表的墨绿死气被强行撕裂、蒸发!坚硬的藤木躯干在极寒中冻裂、又在烈焰中爆燃!数具外围战傀瞬间被炸成漫天燃烧的碎木!

然而,核心区域的几具战傀,体表墨绿死气疯狂翻涌,竟硬生生扛住了冰火风暴的绞杀!它们空洞的眼眶中,墨绿火焰暴涨,同时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充满怨毒与毁灭气息的嘶鸣!无数道粗壮的、带着腐朽吸力的枯败藤蔓,如同群魔乱舞,无视了冰火的阻隔,带着锁定灵魂的恶毒,狠狠刺向刚刚落地的贺兰锦尚!藤蔓尖端,一点深邃如墨的枯荣寂灭之力凝聚!

“少主小心!” 紧随其后的雷豹独目赤红,挥舞着巨大的斩马刀扑上,却被几道藤蔓轻易抽飞,口中鲜血狂喷!

贺兰锦尚冰火异瞳瞬间收缩!枯藤战傀的反击凌厉远超预期!那点凝聚的枯荣寂灭之力,更引动了他左肩伤口深处混沌星云的剧烈悸动!旧伤与新敌,内外交迫!

生死一线!他再无保留!

“混沌!镇!”

一声低吼!腰间亮银枪嗡鸣出鞘!枪身不再是纯粹的银白,而是缠绕着左半幽蓝冰魄、右半赤焰熔岩的螺旋罡气!枪尖那点混沌灰纹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一股超越冰火、蕴含着调和湮灭与创生意境的混沌之力,顺着枪身奔涌而出!

枪出!如龙!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枪尖混沌灰芒与那数点袭来的枯荣寂灭墨绿光点悍然对撞!

滋——!

一声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揉捏的奇异嘶鸣!

湮灭!中和!吞噬!

混沌灰芒如同磨盘,疯狂地碾磨、中和、吞噬着袭来的枯荣死寂之力!袭向贺兰锦尚的数道致命藤蔓,在触及混沌灰芒辐射范围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尖端迅速湮灭、化为飞灰!那几具核心枯藤战傀发出凄厉的哀嚎,体表的墨绿死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逸散,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行动瞬间变得迟滞!

破绽!

“杀!” 贺兰锦尚眼中厉芒爆射!亮银枪化作漫天银龙!枪影过处,冰火罡气在混沌之力的统御下,不再狂暴冲突,而是形成了完美的循环与增幅!枪尖一点灰芒,如同破甲锥,精准无比地刺入枯藤战傀因死气逸散而暴露的核心节点——一块镶嵌在胸腔、不断搏动的墨绿色晶石!

噗!噗!噗!

晶石碎裂声如同丧钟!被刺中的枯藤战傀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直,缠绕周身的藤蔓无力垂落,墨绿死气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化为一堆真正的朽木,轰然倒塌!

龙骧卫的将士被这逆转的一幕激发出冲天斗志!怒吼着跟随那道冰火混沌缠绕的身影,如同尖刀,狠狠楔入因战傀被毁而陷入混乱的蛮族军阵!

黑水原上,冰火与混沌的银枪,第一次向世人展露其镇压四方的无双锋芒!而真正的杀劫——那批标注着“玄元重水”的箭簇,以及随军资车队而来的西门夜来,已然悄然逼近。南宫家的玄元真水,正无声无息地…渗向贺兰锦尚左肩那刚刚稳固的混沌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