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炉里的炭火 “噼啪” 炸响,锅里的海鲜火锅咕嘟冒泡,梭子蟹的红壳浮在奶白的汤面上,热气裹着海腥味扑在苏婉卿脸上。她攥着筷子的手突然发抖,眼泪 “啪嗒” 掉进汤里,在油花上砸出小坑。
“哭啥?” 陈桂英夹起块鱼豆腐放进她碗里,银镯子在昏暗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螃蟹还没吃完呢,眼泪掉进去多咸。”
苏婉卿抽着鼻子抬头,看见周小渔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她,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窗外的台风卷着海浪嘶吼,民宿的木门被吹得 “哐哐” 响,可这狭小的厨房却暖得烫人。她张了张嘴,积压在心底的话终于冲了出来:“我搞砸了一个百万的项目,所有人都觉得我没用……”
这话要从三天前说起。
国庆前一天的上海写字楼,凌晨两点还亮着半栋楼的灯。苏婉卿盯着电脑屏幕上 “项目失败复盘” 几个黑体字,指尖把陶瓷咖啡杯捏出一圈白印。桌角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领导的微信:“明天上午九点复盘会,给不出解决方案就别来了。”
她猛地关掉电脑,屏幕映出自己眼下的乌青 —— 这是连续熬了七个通宵的杰作。打开购票软件,三亚、厦门的景区门票全是 “售罄” 红字,刷到朋友圈里 “景区厕所排半小时队” 的吐槽视频,她突然想起半年前存的链接。
“浪花小筑”,日照桃花岛,配图是院角晒得金灿灿的虾皮,和一个穿蓝围裙的女人举着刚出锅的海虹。
没有丝毫犹豫,苏婉卿订了最早一班去日照的高铁,收拾行李时只抓了两件换洗衣裳,连化妆品都忘了带。出租车驶离小区时,她看着写字楼的灯火越来越远,突然笑出了声,像只逃出笼子的鸟。
可这份轻松在抵达桃花岛时就碎了大半。高铁转大巴,大巴转三轮车,最后那段路全是坑洼的泥地,行李箱的轮子 “咔嗒” 一声卡断了。苏婉卿拖着瘸腿的箱子走在渔村小路上,白衬衫的下摆沾了泥沙,头发被海风搅得乱七八糟。
“你是苏婉卿吧?”
一个洪亮的女声传来。苏婉卿抬头,看见个穿蓝布围裙的女人蹲在院门口剪海虹,手上沾着黑褐色的泥沙,往围裙上一抹就站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我是陈桂英,小渔刚还跟我念叨,说城里来的姐姐该到了。”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海腥味,石磨旁晒着一匾虾皮,墙角的月季开得泼辣。周小渔从屋里跑出来,扎着马尾辫,校服上印着只举着钳子的小螃蟹:“苏姐姐!我妈说给你留了最东边的房间,能看见渔港!”
房间比苏婉卿想象的干净,碎花床单晒得有阳光味,推窗就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几艘小渔船正慢悠悠往回划。可到了夜里,认床的老毛病犯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耳朵里全是海浪拍岸的声音。
“明早三点涨潮,北滩的花蛤最肥,带她去看看?” 楼下传来陈桂英的声音。
“可是妈,苏姐姐看起来好累,会不会起不来?”
“累才要去吹海风!城里的风都是空调味,哪有海水鲜?”
苏婉卿忍不住笑了,这陌生的絮语像催眠曲,让她渐渐闭上了眼。
第二天凌晨,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陈桂英举着双蓝色胶鞋站在门口,鞋面上还沾着干沙:“穿这个,礁石上不滑。” 苏婉卿迷迷糊糊跟着走,黑黢黢的滩涂上已经有不少人影,远处的海平面泛着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