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面就提到了,许老婆子为五儿子许明礼娶的是她娘家排行第五的侄女儿刘望娣。

虽然许老婆子对娘家父母的观感一般,但那是因为在娘家的时候,父母对她不好。尤其她还有个排行靠近的七妹做对比。

她七妹来娣在家什么活都不用干,跟地主家千金一样养着,这换谁都会不服气。

但刘美云对娘家唯一的弟弟其实是没多少恶感的。

一个是现在的世情就是这样的,娘家若是没个男丁,不但她们这些出嫁的姐妹万一在婆家过得不好了没个倚仗的。

就是她爹娘,不但死了之后没人给摔盆,老了之后也很大可能会老无所依,甚至家里仅有的几亩田地都会被族亲占了。

所以,刘美云对这个弟弟的观感反而比自己亲爹娘还好些。

再有就是,刘美云嫁的婆家条件好,她在婆家的日子也是肉眼可见的好过。

都知道她得婆家看中,娘家人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

尤其是她弟弟生的这些侄女儿,都希冀巴结好了她以后,也能过上好日子。

恰好现在自己的五儿子也长成了,与娘家的五侄女儿年岁也相当。

这个儿子也是个孝顺的,五侄女儿望娣对自己也颇有讨好。让孝顺的儿子娶个一心向着自己的媳妇儿,许老婆子觉得自己稳赚不亏。

再者,看原身当年放着那么多条件好的不要,非刘美云不娶;刘美云她七妹还当了许多年的富商最宠爱的小妾就知道了,老刘家的女孩,长相个顶个的标志。

好歹是自己娘家,许老婆子压彩礼也没压太狠。

再往下又是一个三胞胎,不过这次就全是女孩了。

因为一下子又生了三个女儿,许老婆子对这三个女儿都不是特别待见。

而且, 说来也是这三个女孩太过倒霉了。

从原书里就可以看出,如今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王朝末年了。每个王朝末年的通病都少不了苛捐杂税这一条。

原本如果是在王朝鼎盛时期,许木家就算是分家后也还有八十亩田地,他本人能抄书,他媳妇儿刘美云能能卖绣活,甚至家里还有一头牛可以在农闲时赚取车马费用。

这样有众多收入来源的家庭,就算是要供几个读书人,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但坏就坏在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太好,按照原书的描述,再有十多年这个王朝就彻底覆灭了。

而黎明前的黑暗里,往往是那些剥削者最疯狂的时候。

不但是人丁税、田地的赋税一年比一年多,甚至现在每年,随时都有可能让他们交一些从前听都没听过的税种。

这就导致,不只是普通农户的日子更加的难过,连许家这样的小地主日子也变得艰难。

所以,对于许老婆子把这几个女儿高价嫁出去,原身不赞成也不反对的默许了。

再往下的儿女还小,现在都还没到成家的年纪。

把许家目前所有兄弟姐妹的婚事一计算,许明信悲催的发现,除了他那个忤逆父母、跟人私相授受的二妹许婉柔和家里日子真不好过时才婚嫁简陋了些的四妹、六妹、还有那个倒霉催的和货郎私奔的五妹,全家就他一个男丁是在家里家境尚且殷实的时候,婚嫁最潦草!

许明信发现了这点之后就更不平了,尤其他老婆还是全家最碎嘴子的!

他这个老婆,家境没有大嫂二嫂好,长得也没有三嫂和五弟妹好看,除了能志同道合的和他一起蛐蛐爹娘偏心以外,其他哪哪儿都比不过其他兄弟的媳妇儿!

许明信每次一想起这个就十分委屈,他又没有不听爹娘的话非要娶一个他们不喜欢的姑娘,凭什么他要读书考科举也不供他,娶媳妇儿的时候一个铜板的彩礼也不帮他出?

因为觉得爹娘的心都偏到海里去了,许老四跟他媳妇儿积极活跃在斗争第一线,在家充分发挥搅屎棍的精神,逮到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恨不能吵一架,最好能把家里屋顶都给掀了。四房一家是家里的最不安定分子,哪儿有争端哪里就必有这房人!

偏偏老四夫妻两个都是假精明、真傻瓜。就像这次,聪明人都还躲在后面观看局势呢,他俩生怕家里没大事,第一个就出头嚷嚷不公平了。

结果就跟以前的无数次一样,都没下三个来回,就被许老婆子飞快的摁回去了。

把四房两口子怼得不敢吱声儿了,许老婆子又目光锐利的扫视了周边一圈,“老四媳妇儿嫌我们老两口不公,还有人是这么想的吗?”

许老婆子之前都说了这个家里大头都是祖业和他们老夫妻两个挣的了,其他人哪儿还能这么不识趣的讨骂?

老大一家子都不在家没人能发表看法;老二跟他媳妇儿直摇头。

老五媳妇儿刘望娣则是狗腿的表示他们夫妻俩是爹娘最听话的好大儿,“……娘是长辈,又有本事又有阅历,我和明礼都知道娘做什么事情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绝不会有二话。”

许老婆子听了刘望娣直白到近乎谄媚的一通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老三夫妻俩?

今天这出闹剧都是全是因为他们家的四丫闹出来的,这俩人到现在还跪着呢,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其他儿女都还没成家,更是没有发言权了。

许老婆子这才勉强算是满意了。

闹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好在现在是夏天,吃凉饭也没多大事。

热饭是不可能热的,这多费柴火啊?

可别说什么柴火都是去山上捡的,不费银钱。这不得花时间啊?

再说了,农家人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

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家里穷,大冬天的吃冷饭都是有的。

事情平息了,但闹事的人许老婆子是不可能让他们一点教训都没有的。

“老三,带着你婆娘跟你家那几个死丫头回房好好反省去。一天天的闹腾得不行多半是吃饱了撑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不用吃了。滚回你们那房间反省去。不但是今天,明天的早饭你们这一房也别吃了。多饿几顿保管老实。”

今天这事确实是他们二闺女闹出来的,许明守不敢狡辩,默默的站起身,带着老婆和其余两个女儿回自己房里了。

罚得好啊!

许明信在心里直乐,都怪他三哥,自己不敢提,让他六岁的女儿跟老娘提分家。这下好了,家没分成,还连累他老婆也挨一顿骂。

就该罚死许明守那个窝囊废,最好明天一天也不让他们三房人吃饭,这样自己还能多分到点吃的。

许明信正幸灾乐祸呢,许老婆子就把枪口对准他了。

“还有老四,其他几房都好端端的,就你婆娘闹腾得最欢。你婆娘这样顶撞婆母,都是你惯得,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跟你媳妇儿今晚统统不准吃饭,也给老娘回房自己反省去!”

许明信不服,他觉得自己都快冤死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有他?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好吗?

“娘,顶撞你的是张巧巧,你直接罚她不吃饭不就行了吗?干嘛带上我啊?她这嘴突突的,我也不能提前知道她啥时候说话啊。不然这样,您罚张巧巧好了,也罚她明天早饭都不准吃。”

许明信嬉皮笑脸的跟他老娘打着商量,为了一口饭吃,他大义灭媳妇儿。

张巧巧眼睛都瞪圆了。

又来这死出?她这男人还能不能要了?

她说那番话是为谁啊?

还不是许明信自己天天跟她抱怨老太太处事不公,偏心大哥、偏心二哥、偏心五弟五弟妹、偏心七弟八妹……就是不偏心他。

所以他们夫妻俩得齐心协力使劲儿多占点公中便宜,平时要积极为他们四房谋福利。

结果自己倒是次次冲在前头了,这死鬼却多次背刺自己。

每次都这样,只要婆婆一发威,许明信就光速滑轨。

她再相信这个狗男人的鬼话她就是狗!

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这顿夕食也是肯定吃不到的了,张巧巧拿眼睛一个劲儿的瞪许明信。

她的目光恨不得生吞了许明信,偏许明信跟个没事人一样,他不但不受张巧巧目光的困扰,还更起劲儿的“卖队友”。

“娘,这可是农忙的时候,我都累一天了,不吃饭怎么顶得住啊。反而是张巧巧,反正她也不用下地,就在家做点儿轻省活儿的,让她多饿几顿也没事。娘,你就让我吃饭吧。我知道错了,下次我肯定赶在张巧巧出声儿前就把她嘴捂住。绝不让她再瞎叨叨。”

“哼,四哥回回都这样说,也没见你哪回真把四嫂嘴堵住了。回回都惹娘生气。娘,依我看,就得他们两夫妻一起罚,这样才能让四哥长个教训!”

说这话的是许家另一个大怨种,今年已经十三岁的许家六儿子许明廉。

许明廉说起来也是个悲催的娃。

他出生的时候,许老婆子都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她满心满眼的以为这就是自己的老来子了。

“皇帝疼长子,百姓疼幺儿”这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最小的孩子有优待,许明廉就这样享受起了“幺儿”的待遇。

在他出生两年后许老婆子又生下了他八妹许婉慧也丝毫没影响他在家的待遇。

毕竟八妹是女孩嘛,他俩赛道不一样。

但命运啊,就是这么的作弄人。

在许明廉六岁那年,许老婆子在许木跟前为他争取科举机会的那年,他们家迎来了许木夫妇真正的幺儿,许明廉的七弟——许明义。

自此后,许明廉在家的待遇急转直下。

真是说句天塌了都不过分。

许明义的出生不但夺走了他在家的一切优待,还夺走了本来属于他的读书机会。

最要命的是,许老婆子求许木让他读书的时候,许明廉好巧不巧的偷听了个正着。

人生最让人难过的,莫过于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

最最绝望的四个字,莫过于“我本可以”。

哪怕当时年仅六岁的许明廉并不知道读书的真正意义,可四哥曾经为了去私塾念书要死要活,这一定是个好东西。

家里基本上所有事情他娘都可以直接定下来,用得着他娘去求他爹点头同意的,这一定是件了不得的大好事。

差点儿得到又失去的痛苦让许明廉难受到不行,尤其是等他稍微长大了些,看到了大哥和他们的差距,知道了读书的机会意味着什么。

要不是当时她五姐许婉蝶有事突然进来了,黑化了的许明廉差点儿就直接弄死了许明义。

事后,许婉蝶就把这事告诉了许木夫妻两个,许明廉当场就被许木夫妻俩狠狠打了一顿,后来也没怎么让他接触许明义。

自此之后,许明廉就更不受许老婆子待见了。

生活的巨大落差让许明廉黑化值MAX,但还是那句话,他在这个家里没多少话语权。

从此他就跟老四差不多了,在家就当个捣蛋分子。但因为之前好歹是受宠过的,所以他性格里还有几分老四许明信之前没有过的“无赖”劲儿。

说话做事总是带着几分痞气,脸皮也特厚。

许明信在家吃亏多次后发现,同样的不受待见,但老六就是比自己要混得开些,他索性就向老六学习。

比如现在这番死皮赖脸求情的话,要是他以前肯定说不出来,现在完全就是进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