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除风波
“姜芸，你被开除了。”
纺织厂的车间主任，把一张辞退通知单啪地摔在姜芸脸上，纸张的棱角刮得她脸颊生疼。
周围嗡嗡作响的机器，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刺了过来，幸灾乐祸，鄙夷，看好戏。
姜芸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
她只记得自己刚改完第十版美食视频文案，眼一黑，再睁开，就站到了这个充满棉絮和机油味的地方。
脑子里多出一段记忆，属于一个也叫姜芸的十九岁女孩，一个在国营纺织厂里出了名的懒虫。
“偷奸耍滑，消极怠工，我们国营大厂，不养你这种蛀虫！”主任的声音尖利，像是故意要让全车间的人都听见。
“全厂通报批评！你收拾东西，现在就滚！”
极致的侮辱，公开处刑。
人群里，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长相周正的年轻人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失望。
他叫顾安，厂里的技术标兵，也是姜芸的邻居。
他是这本书里绝对的男主角。
而她，姜芸，就是那个用来反衬他伟光正的、好吃懒做、下场凄惨的炮灰对照组。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顾安身后传来，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听清。
“哎哟，我就说吧，这懒骨头迟早有这么一天！”
“不像我们家顾安，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这人跟人啊，就是不一样。”
是顾安的妈，张桂芬。
她今天特地来厂里给儿子送饭，恰好撞上这场好戏。
她嘴角撇着，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仿佛姜芸的失败，就是她儿子成功的勋章。
周围人立马附和起来。
“那可不，顾安可是咱们厂的未来之星！”
“有些人啊，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些话，像一把把锥子，扎进原主的记忆里。
从小到大，她就是活在别人家孩子顾安的阴影下。
她懒，顾安勤快。
她成绩差，顾安是学霸。
现在，顾安是铁饭碗的技术员，她成了被开除的无业游民。
姜芸摸了摸被纸张刮疼的脸，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屈辱。
卷到猝死的社畜，最渴望的是什么？
是不上班。
她看着唾沫横飞的主任，看着一脸优越的张桂芬，看着皱眉失望的顾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饿。
好饿。
她揉了揉肚子，打了个哈欠，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撕掉了脸上的辞退通知单，随手扔进旁边的棉絮筐里。
“哦，知道了。”
她淡淡地说，转身就朝大门口走去，连放在储物柜里的搪瓷缸子都懒得拿。
整个车间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没有哭闹，没有求饶，甚至没有一丝难过。
那满不在乎的态度，仿佛被开除的不是她，而是车间主任。
张桂芬的笑僵在脸上，她准备好的一肚子嘲讽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顾安眼里的失望，变成了惊愕。
姜芸走出工厂大门，闻着空气中飘来的烤红薯的焦香，深深吸了一口气。
八十年代，真好。
没有996，没有KPI，连空气都是香的。
至于工作……
谁爱要这铁饭碗谁要去，她姜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打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