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而过,烛火剧烈摇曳。荀文远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泛起莹润如玉的青光。那光芒映照下,他眉心的朱砂印记竟浮现出细密的符文。
"我自幼在苍松山青玉院修习,已近二十五载,"他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悠远,与平日的温润截然不同,"直到一年前,修为停滞在先天武者巅峰,再难寸进。"
李行舟注意到,当荀文远说这番话时,他束发的玉簪无风自动,在青光中渐渐化作一柄三寸玉剑的模样。血狱刀在鞘中震颤得更厉害了,仿佛遇到了天敌。
"师傅命我下山历练红尘,我本在黑风寨暂住,但阴差阳错被你抢来救治徐牧云",荀文远笑道。
李行舟清晰地记得那天——他杀进黑风寨时,这个青衫书生正悠闲地坐在客房饮酒。
"你当时就想杀我。"李行舟突然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一道旧痕。
荀文远轻笑一声:"当时我还不确定,所以跟你回来。"
窗外树影婆娑,一片落叶飘进窗棂。荀文远信手拈住,他忽然直视李行舟:"我本可立即取你性命,但你舍身救下山寨众人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匪类。"
李行舟突然站起,案几上的茶盏被撞翻。茶水在桌面蜿蜒成奇异的纹路,像极了血狱刀身上的图案:"所以你决定留在赤山寨,就是为了监视我?"
"起初是。"荀文远坦然道,脑海中浮现出这半年来的一幕幕——李行舟劫富济贫、开仓放粮、行侠仗义..."但渐渐地,我发现你虽身负邪功,行事却比许多名门正派更光明磊落。"
一阵疾风突然撞开窗户,吹灭了烛火。月光如水倾泻而入,照在荀文远手腕上的青玉念珠。那念珠透明如冰,内里却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晕。
"此珠名'澄心',专压邪祟。"荀文远将手指向李行舟心口,却在最后一寸停住,"但我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李行舟感到心口一阵刺痛——不是来自念珠,而是体内两股力量的剧烈冲突。凌霜镇魔箭好像受了刺激,活跃了起来,血狱刀的红光与凌霜剑的蓝芒在他皮肤下交织,形成诡异的图腾。
"所以这半年来..."李行舟的声音有些发涩,"你都在考察我?那你给我的药?"
"是的'。"荀文远收起念珠,重新变回那个温润谋士的模样,"至于药,虽然不能化解血煞,但至少延缓了侵蚀。"
院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现在你知道了。"荀文远拂袖重新点燃烛火,"我留下既是为观察你,也是..."他顿了顿,"想看看一个手持邪刀的好人,能在这乱世走出怎样属于自己的道。"
“多谢先生,先生以诚相待,那我也不藏私”,李行舟当即将幻心血藤遇险的事情讲给了荀文远。
听完李行舟的讲述,荀文远将手指搭在李行舟的手腕,片刻后说道:“你遇见的应该是当年血煞教的余孽尸体,你有所不知,当年血煞教被围剿,血修罗带门人逃跑,最终就是在这赤山之中被剿灭,至于那凌霜镇魔箭,应该是感受到你体内的血煞,只是日久天长,威力大不如前,因此主动进入你的身体对血煞进行镇压,你也是因此保留了一条命,这凌霜镇魔箭虽然在逐渐消耗,但应该可以能坚持一年半载,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能控制就好,多谢先生指点”,李行舟拜谢道。
"三日后悦来客栈。"李行舟突然道,"先生可还同去?"
荀文远笑了,这次是李行舟熟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自然。毕竟..."他指了指桌上的清心果,"我可是你的军师"
月光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如青松挺拔,一个似孤峰傲立。血狱刀终于安静下来,而体内凌霜镇魔箭的蓝芒,似乎比往日更明亮了几分。
六月十五的晨雾还未散尽,李行舟与荀文远已踏入三山县城门。
"李恩公!荀先生!"二人刚到悦来客栈门口,徐胜洪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这位客栈掌柜比半月前更显富态,锦缎袍子绷着圆滚的肚皮,金算盘在腰间晃得叮当响,"哪阵风把您二位刮来了!"
李行舟笑着说道。"看来徐掌柜是不欢迎我们啊"。
"怎么可能啊..."徐胜身子一僵,随即笑得更加热络,"您是我许家的恩人,怎么会不欢迎,快请进..."
荀文远的羽扇轻摇:"徐掌柜客气了"。
正午的悦来客栈人声鼎沸。李行舟坐在二楼雅间,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勾画。透过雕花窗棂,楼下的人马尽收眼底,徐灵姬陪在旁边倒酒:“李大哥,徐恩公怎么没来啊”。
“家里牧云有事,这次就没一起来,灵姬想他啦,那这次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啊”,李行舟调笑道。
“李大哥,就知道拿我开玩笑”,徐灵姬小脸通红,羞愧的低下了头。
“灵姬啊,不用管他,下面这些人你可认识”,荀文远识趣的打岔。
“东侧雅间那桌是新来的三山县幽州护军校尉周焕,之前那个刘三宝的叔叔刘虎据说被留在幽州府了,中央那桌,是三山县总捕头郑沧带着四名衙役,西窗角落那桌,就是头戴毡帽那三个,听口音好像是从北边过来的商人”,徐灵姬挨个介绍到,李行舟按顺序依次看过去。。
校尉周焕正举着海碗豪饮。酒水顺着虬结的胡须滴在锁子甲上。"小二!再切三斤羊肉!"他拍桌时,腰间制式军刀的吞口处闪过一抹幽蓝——分明淬了毒!
郑沧五人则在吃面。几人粗布公服下隐约露出幽州边军特制的软鳞甲,当跑堂少年不慎碰到郑沧的佩刀时,老捕头眼皮都没抬,右手却精准扣住了少年腕间的神门穴——这是幽州军"擒龙手"的起手式!
至于西窗角落的北地则是沉默啜饮。为首者虎口的老茧厚如铜钱,斟酒时,一股浓郁的酒香竟然都飘到了二楼。"荀文远以扇掩唇,"他们饮的是漠北的烈刀烧,中原人沾唇即醉。"
突然李行舟发现茶盏中茶水正泛起诡异的同心圆,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轰!",瞬间一楼的酒坛无端炸开。
北莽人率先发难,只见他们猛地掀翻餐桌,数十枚淬毒的暗器如蝗群般铺天盖地地射向幽州捕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众人猝不及防,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郑沧怒吼一声,他的反应速度快如闪电,反手甩出铁尺。
刹那间,铁尺的尺端迸发出一道三尺长的青芒,犹如夜空中的闪电划破黑暗。只听见一阵清脆的“叮叮叮”声,那如蝗群般的暗器竟然尽数被挡下!这一幕让人瞠目结舌,谁能想到,郑沧竟然也是一个二流武者!
与此同时,周焕的护军们也如饿虎扑食一般同时暴起。他们的冲锋看似杂乱无章,但实际上却暗藏玄机——五人一组迅速结成阵法,长刀如疾风骤雨般专挑北莽人的下盘招呼。这是军队对付武林人士的传统方式,因为下盘是武者的根基,一旦被攻击,很容易失去平衡,从而陷入被动。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场面中,突然间,只听见“咔嗒”一声轻响。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李行舟的耳畔炸响。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三枚金算珠如同流星一般激射而出,分别朝着郑沧、周焕以及那名北莽人疾驰而去!这一招“三星逐月”,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让人根本无从躲避。
“好一招‘三星逐月’!”荀文远的羽扇突然展开,他面带微笑,对李行舟说道,“这可是西域金昌国的独门暗器手法啊!”
“看来想要找的内奸已经暴露了”,李行舟对荀文远说道,二人同时向楼下的徐胜望去。
徐胜肥胖的身躯竟如鬼魅般飘退三丈。他撕开绸缎外袍,露出满身火焰纹的战袍:"李寨主为何要来趟这趟混水?还请速速离去吧!"
"原来你是西域人...看来下面诸位早就知道,都是有备而来啊,我们也不想被前牵连,你们继续",李行舟的眼中映出徐胜扭曲的面容——那张憨厚的胖脸正在皲裂,露出底下鹰钩鼻深目的西域面孔。
郑沧的捕快与周焕的幽州军同时停手,刀尖齐齐转向徐胜。北莽人则吹响骨哨,窗外顿时箭如飞蝗!
"现在,该重新谈谈合作了。"徐胜的突然说起了北莽话,同时将一枚戒指扔向北莽人,
"*******...",北莽人看到戒指,先是面色微变,然后就和徐胜站在了一起。
“东西留下,不然别想离开!”郑沧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空气中炸响,他的双眼瞪得浑圆,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
随着他的这一声厉喝,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四名捕快如鬼魅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同时伸手撕开了身上那层粗糙的布袍,露出了里面内衬的玄铁软甲。玄铁软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四名捕快的动作整齐划一,他们手中紧握着铁尺,脚下的步伐交错有序,瞬间便结成了一个名为"铁锁横江"的阵法。这个阵法严密无比,就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钢铁防线,将徐胜牢牢地困在了其中。
而此时,那位老捕头的目光更是如同闪电一般锐利,他手中的铁尺微微一抖,只听得"咔"的一声轻响,铁尺的尺端竟然猛地弹出了三寸长的倒钩,倒钩上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与此同时,周焕也发出了一声狞笑,"幽州军,列锋!敢动我们幽州军的东西,真是活腻了"。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军刀,只见那军刀的刀身闪烁着冰蓝色的寒芒,寒芒吞吐之间,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而刀背上的血槽更是带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啸声,让人毛骨悚然。
周焕身后的五名幽州军士卒见状,也毫不犹豫地同时踏步上前。他们手中的刀锋斜指,彼此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瞬间结成了一个名为"寒霜刀阵"的阵势。这个阵势威力惊人,刀气纵横交错,所过之处,就连地面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杀!"
随着这一声怒吼,两拨人马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同时朝徐胜猛扑过去。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间,郑沧却突然被一个北莽头领拦住了去路。
北莽头领虎口蛇纹狰狞,手中弯刀如月,刀法诡谲莫测,每一刀都带着漠北特有的狠辣刁钻。他身形如鬼魅,刀光闪烁间,竟在铁尺阵中撕开一道缺口!
"铁锁横江,不过如此!" 北莽头领狂笑,刀锋直取郑沧咽喉。
郑沧冷笑,铁尺突然变招,尺端倒钩如毒蛇吐信,精准扣住弯刀刀背。他手腕一翻,北莽头领的刀竟被硬生生绞飞!
"铁尺绞刀式',专破兵器!" 郑沧厉喝,铁尺如鞭,狠狠抽在北莽头领肩头,顿时血肉横飞!
——另一边周焕对徐胜——
徐胜肥胖的身躯此刻竟如鬼魅般灵活,双手各执三枚金算珠,指尖一弹,算珠破空,竟带起刺耳尖啸!
"西域金昌国的'焚心珠'?" 周焕瞳孔一缩,军刀横挡,算珠撞上刀身,轰然炸开,绿色毒火如活物般缠绕而上!
"呵,幽州军的刀,不过如此!" 徐胜狞笑,肥胖身躯突然一缩,竟从刀锋下滑过,反手一掌拍向周焕后心!
周焕不闪不避,军刀突然回旋,刀背血槽带起一道冰蓝弧光——
"'回风斩'!"
"噗!"
刀光闪过,徐胜的右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溅间,徐胜却狂笑不止,断臂处竟无鲜血流出,反而爬出数条赤红毒虫!
"血蛊?!" 周焕面色大变,急退三步。
北莽头领见徐胜受伤,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支青铜号角,猛地吹响——
"呜——"
号角声如鬼哭,窗外顿时箭如飞蝗!幽州军士卒挥刀格挡,却仍有数人中箭,箭镞入肉即炸,毒砂四溅!
"退!" 郑沧厉喝,铁尺舞成铁幕,护住周身。
周焕则暴喝一声,军刀冰蓝寒芒暴涨,竟将射向自己的毒箭尽数冻结!
"今日倒是热闹。" 李行舟轻抿一口茶,眼中血光微闪。
荀文远羽扇轻摇,淡淡道:"让他们打,我们看戏便是。"
突然徐胜扔出一个铁球,在天空中爆炸,化成一一片浓烟。
烟尘散尽时,徐胜和北莽人已不见踪影,只余满地狼藉,以及半截刻着火焰纹的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