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溺在雨里的二十五岁
六月的雨下得没有章法，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的玻璃上，像要把这栋冰冷的建筑砸出窟窿。陈屿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眼皮重得像挂了铅，键盘缝隙里还卡着昨天没吃完的泡面渣。
“陈屿，这份报告明天早上必须交，别又像上次一样拖到最后一刻。”部门经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知道了。”陈屿低声应着，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的字歪歪扭扭。这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三个通宵，咖啡喝空了五罐，胃里一阵阵泛酸。手机在桌角震动，他瞥了一眼，是母亲的来电，犹豫了三秒，还是按了静音。他没力气再听那些“隔壁小王考上公务员”“你爸工地又拖欠工资”的念叨，二十五岁的他，像条被生活按在水里的鱼，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凌晨四点，报告终于写完。陈屿撑着桌子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窗外的雨还没停，他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外套，走出写字楼。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雾里晕出昏黄的光。他摸出手机想叫车，却发现电量只剩百分之一，屏幕闪了闪，彻底黑了。
“算了，走回去吧。”他苦笑着摇摇头，家离这里只有三公里，以前觉得很近，现在却像隔着一条河。
走到半路，雨突然变大，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灌进去，浇得他一个哆嗦。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短信，来自母亲，只有短短几个字：“你爸摔了，在医院，快来。”
陈屿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瞬间加快。他跑过十字路口，没注意红灯，也没听到身后卡车疾驰而来的鸣笛声。刺眼的车灯晃得他睁不开眼，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抛起，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柏油路上。
雨水混着血水流进他的眼睛，他看到卡车司机惊慌失措的脸，看到远处便利店亮着的暖黄色灯光，还想起昨天母亲在电话里说的“明天你生日，我给你煮了鸡蛋”。原来今天是他的二十五岁生日啊，他还没吃到母亲煮的鸡蛋，还没告诉父亲别再去工地干活，还没……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意识一点点沉下去，最后留在脑海里的，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和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闷的叹息。他想抬手，却发现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陈屿猛地睁开眼。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旁边的输液架上挂着一袋生理盐水，液体正一滴一滴往下滴。他动了动手指，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丝轻微的麻木。
“醒了？感觉怎么样？”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手里拿着体温计。
陈屿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疼：“我……这是在哪？”
“社区医院啊，你昨天加班晕倒了，同事把你送过来的。”护士把体温计夹在他腋下，语气平淡，“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加过度疲劳，输点液就好了。”
晕倒？不是车祸吗？
陈屿皱起眉头，他明明记得自己被卡车撞了，那种骨头碎裂的剧痛还残留在记忆里。他抓过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日期显示2023年6月12日，他二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