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细针，刺透我单薄的衣衫，直扎进骨头缝里。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我的胸腔，肺里的空气变成一串绝望的气泡，争先恐后地逃离。黑暗吞噬了视线，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向不可知的深渊。
最后闪过脑海的，不是王志强那张冷漠的脸，也不是婆婆尖酸刻薄的咒骂，而是几个钟头前，在去往河边的路上，看到的那群刚从补习班出来的高中生。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脸上带着疲惫却明亮的笑容，讨论着刚结束的测验和周末的球赛。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那种无忧无虑，离我已经太远太远了。
“要是能回到学生时期就好了，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这个念头，成了我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点星火。
第一章：惊梦
“林晓月！发什么呆呢？分班表填好了没？明天就要交了！”
一个熟悉又略显尖锐的声音将我从混沌中拉扯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晃得我有些晕眩。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书桌前，木头纹理清晰，上面还有我用小刀偷偷刻下的一个“月”字。墙上贴着周杰伦和S.H.E的海报，边角已经微微卷起。桌角那个陪伴我整个青春期的水晶球，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触感是平滑的纸张。低头一看，一张印着母校抬头的《高一文理分班意向表》正被我的掌心压着。“姓名：林晓月”几个字，是我略显青涩的笔迹。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皮肤光滑，手指纤细，没有因常年浸泡在冷水中洗衣洗碗而留下的红痕和粗糙。
这不是我的手，这分明是十几岁时的手！
“妈...妈妈？”我转过头，声音干涩。门口站着的中年妇女，穿着那件我记忆深刻的藏蓝色针织开衫，眉眼间虽有岁月的痕迹，却比我投河前所见要年轻精神得多。她是我的母亲，十多年前的母亲。
“快点儿填吧，还磨蹭什么？理科将来好就业，你看你表哥，学文科到现在工作都没着落，天天东奔西跑的不稳定。”妈妈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放在桌角，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我和你爸都商量好了，你就选理科，将来学个会计、计算机，多踏实。”
这场景，这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
前世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就是在这个分班的节骨眼上，我屈服于父母的压力，放弃了自己擅长的文史，选择了痛苦的理综。结果高考失利，只上了一所普通的专科学校。毕业后，在亲戚介绍下认识了王志强，草草结婚。本以为找到了依靠，谁知却是噩梦的开始。王志强自私冷漠，对家庭毫无责任感，工资从不拿回家，儿子小凯的学费、生活费，几乎全靠我打零工支撑。被逼无奈，我借了高利贷，到了还款日，求助婆婆，换来的却是“没用的女人连老公都看不住”的辱骂。王志强知道后，不仅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像是终于抓住了我的把柄，以此为由，逼我净身出户……
走投无路，万念俱灰，我选择了投河自尽。
而现在，我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决定我命运走向的十字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