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生辰。”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身子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讷讷地回道:“臣……臣弟,恭贺皇姐生辰。”
“臣弟?”她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自称‘臣弟’?一个废帝而已。”
我的头垂得更低了,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我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是的,忍住,顾晏辞。还不到时候。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恐惧”,不再用言语刺激我。她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白玉酒壶,和两只与之配套的酒杯。
然后,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这大概是三年来,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我甚至能看清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沾染的一点点水汽,不知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陪我喝一杯。”她说着,便提起酒壶,为那两只杯子都斟满了酒。
清澈的酒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是宫中最好的“秋露白”。
我死死地盯着她推到我面前的那杯酒,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酒?
她是来赐我一死的吗?选在她的生辰之日,用一杯毒酒,彻底了结我这个后患。倒也像是她沈知许会做出的事,干脆,利落,不留任何余地。
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类似困兽般的声响,身体不住地向后挪动,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廊柱,退无可退。
“皇……皇姐……我……我不喝酒……”我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道,“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了,求你……求你饶了我……”
我的表演是如此逼真,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
沈知许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如寒潭的凤眸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我无法捕捉。是厌恶?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怕我毒死你?”她端起她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倒转,展示给我看,“这酒,无毒。”
她的动作优雅而决绝。
我依旧不敢动,只是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她等了片刻,见我仍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眼中的那一丝复杂情绪终于彻底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失望。
“罢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就像在看一只令她无比厌烦的虫子,“顾晏辞,你最好一辈子都这么没出息。安安分分地待着,你还能活。若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令人胆寒。
她转身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下。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随手扔在了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个,赏你的。”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
说完,她便再不停留,撑开那把油纸伞,重新走入那无尽的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厚重的殿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大殿之内,重归死寂。
我维持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姿势,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
直到我能确认,她和她所有的眼线都已经彻底离开,我才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