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它当然不嚼。

因为它早就不是人了。

奶奶心底猛地一颤,连滚带爬地跌下炕,哆嗦着拉亮了电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清了一切——

孙子扭曲怪异的脸,毫无生气的眼白,以及嘴角残留的、混合着面包屑的诡异黏液。

“啊——!!!”

奶奶惨叫一声,猛地向后踉跄,跌坐在地上,心脏一阵绞痛——

她的老毛病犯了!

她捂着胸口,挣扎着向床头爬去,那里有她的救命药。

一只冰冷的手却先她一步,抓住了那个小药瓶。

它歪着头,茫然地“看”了看药瓶。

然后熟练地,像塞面包一样,将它塞进嘴里。

连瓶带药捅了下去!

奶奶惊悚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心脏一阵抽痛,眼球猛地向上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向后栽去。

一声闷响。

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桌角上。

她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一缕暗红的血液,缓缓从她花白的发间渗出,洇湿了地面。

我害怕地捂住嘴。

手却不小心碰到了玻璃,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那颗耷耸着的头颅瞬间看向窗户。

见了血的它,似乎得到了某种生机。

不但面容恢复了些许“人样”,连动作都机敏了许多。

我不敢再动。

闭上眼睛缩在墙角,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我咬着牙,一点点挪回窗边,颤抖着睁开眼——

一张硕大的脸紧紧贴在面前的玻璃上!

黑色的眼珠正疯狂乱转。

在看到我的一瞬——

骤然定格!

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我吓得魂飞魄散。

连滚带爬跑到放雄黄酒的地方,撒一些到衣角上,又胡乱抓起一捧艾草灰涂到身上。

之后躲进柴房,一声都不敢再出。

4

雄黄酒有毒,但是也驱邪。

这是太奶给我讲的。

老太奶是个干巴瘦、腿脚不利索,但是很有见识的老太太。

以前她和我们住在一起。

白天爹娘和奶奶去地里干活,她就留在家里洗衣、做饭,照顾刚出生没多久的我。

我能听懂话了,她就整天给我讲一些她知道的民间故事和志怪论谈。

娘说她一天神神叨叨的,骂她是“老不死的迷信婆”,爹和奶也嫌她碍眼。

后来她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爹就在村边给她找了间没人要的破屋子,不让她再回这个家。

他们从不去看她,也不让我去。

可我会偷着去,帮她收拾屋子、打水、添柴火。

她总是摸着我的头,浑浊的眼睛看向远方,却什么也不说。

我觉得她很可怜。

有用的时候为儿孙所用,没用的时候就被无情的抛弃。

我也曾试着跟爹娘说,想把老太奶接回来。

得到的却是一顿“吃里扒外”的毒打。

上一世,我就是用她教的法子,在王玉宝诈尸时用雄黄酒混艾草泼过去。

镇住了那东西!

可结果呢?

他们认为是我害死了弟弟。

把我绑在棺木前,骂我黑心烂肺,是天生恶种,早知道一生下来就该扔进粪坑里淹死。

他们生生敲碎我的膝盖骨,让我永远跪在弟弟脚下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