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解释 “十分钟太短”“文件损坏太严重” 都没有用 —— 陆景珩要的不是理由,是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将文件放在旁边的会客桌上。然后,她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将里面的工具一一拿出来:微型喷雾(里面装的是纯净水,加了一点甘油,保湿又不会损伤纸张)、薄如蝉翼的牛角签(是她爷爷用老牛角磨的,边缘光滑,不会刮伤纸张)、一小卷桑皮纸(质地与铜版纸相近,适合修补)、还有她自己调制的浆糊(装在一个小巧的瓷碗里,用竹制的小勺子盛着)。
当指尖碰到牛角签的那一刻,周围嘈杂的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苏琳的耳朵里听不到宋瑶的呼吸声,听不到陆景珩敲击键盘的声音,甚至听不到窗外的风声 —— 她的眼中,只剩下这堆破碎的纸片。
她先拿起微型喷雾,对准那些粘连在一起的纸片,轻轻按下喷头。细如牛毛的水雾落在纸张上,慢慢渗透进去,将干燥的咖啡渍软化。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每一次按压喷头的力度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让水雾过多导致纸张变形,也不会因为水雾太少而无法软化粘连处。
等待水雾渗透的间隙,她拿起一片干净的桑皮纸,用小剪刀将它剪成与碎片边缘相近的形状。桑皮纸的纤维很细,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米黄色,与铜版纸的白色形成一种柔和的过渡。她剪得很认真,每一刀都精准到毫米,仿佛在裁剪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几分钟后,苏琳拿起牛角签,轻轻插入粘连的纸片之间。牛角签的尖端很细,却有足够的韧性,她用指尖轻轻推动,将粘连的纸片一点点剥离。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稍有不慎,就会将本就脆弱的纸张撕裂。苏琳的手很稳,稳得像一尊雕塑,指尖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 这是她练了十几年的功夫,当年修复一本唐代的残卷时,她曾用同样的手法,将比头发丝还细的纸纤维一点点剥离,整整花了三个月。
剥离完所有粘连的纸片后,苏琳开始调制浆糊。她用竹勺舀了一点浆糊,放在瓷碗里,又加了几滴纯净水,用小毛笔轻轻搅拌。浆糊的浓度需要刚刚好 —— 太稠会在纸张上留下痕迹,太稀则粘合力不够。她搅拌的动作很均匀,毛笔在瓷碗里划出小小的圆圈,浆糊逐渐变得细腻光滑,散发出淡淡的小麦香气。
接下来,就是拼接碎片。苏琳将所有碎片在桌面上铺开,按照文件上的字迹和图案,一点点比对位置。她的眼神很专注,瞳孔微微收缩,仿佛能透过那些模糊的字迹,看到文件原本的样子。每拼好一片,她就用小毛笔蘸取少量浆糊,轻轻涂在碎片的边缘,然后将它固定在正确的位置上。浆糊的量控制得极好,没有一丝溢出来,也没有因为量少而导致碎片松动。
陆景珩原本在处理电脑上的邮件,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苏琳吸引。他的余光落在那张会客桌上,看着那个女孩低着头,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遮住了她的表情,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 像是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章,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没有一丝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