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砸得眼冒金星,妈妈流着泪,嘴里还在骂着,捶打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你这个贱种,你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不死啊!”
我虚弱地趴在她的子宫里。
突然想到我和妈妈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其实并不是只有恨的。
有一次她半夜偷跑,几乎就快成功了。
她跑到一个公路边,刚好碰到个开着拖拉机的男人。
她拖着沉重的我,跪下去求他借个电话,或者载她一程。
那个男人脸上堆着笑,满口答应,却调转车头就把她送回了那个恶魔般手里。
而等待她的是更疯狂的毒打和锁链。
那天晚上,我在她腹中能感受到每一次重击带来的剧震。
我用尽全力,拼命地向上顶住她被打得最狠的肚皮,徒劳地希望能为她分担一点点冲击,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但她最终还是被打得昏死过去。
那次醒来后,她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出口,全部倾泻向我。
“都是你!要不是你这个累赘!我怎么会被抓住!”
“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消失!”
她恶毒地咒骂着,声音因虚弱和愤怒而颤抖。
但骂着骂着,那狠厉的诅咒却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应该……也会比较幸福吧……”
那句话里的绝望,比任何一次恶毒的诅咒都更让我窒息。
她恨我,可她那一刻的眼泪却又为我而流。
突然,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
“林望舒!”
即使隔着一层肚皮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来人声音的颤抖。
“是你?”
妈妈倏地起身,拔腿就跑。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欣喜,有悸动,也有绝望与悲伤。
“你要去哪?大家都在等着你回去上学呢!”
那个男人拦住妈妈的去路。
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这个男人是妈妈在大学里的学长。
“回去?回去让所有人看我笑话吗?我的人生都已经毁了,我还有了孩子,我还能回去吗?”
听着妈妈的哭声,我心里闷闷的。
妈妈想要重新开始,可是因为我,她的人生没法回头了。
“望舒,不管未来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男人坚定地回答。
妈妈却一把推开他,哽咽道:
“陪着我,你怎么陪?”
说着她撩开自己的肚皮,声泪俱下道:
“看到没!这里面住着一个贱种!住着一个该死的小老鼠!”
“如今我已经到地狱里了,你赶紧滚!别来趟我这趟浑水!”
她试图用自己的绝情来逼退眼前的少年。
我急得大叫。
妈妈,不要逞强嘴硬啊。
妈妈扭头就走,却被一群学生围住。
“望舒!”一个女生抱住了她。
“我们怎么会笑话你?错的又不是你!是那群恶魔。”
妈妈紧绷的身体垮塌下来,拥着女生放声大哭。
我心里酸酸的,想要摸摸妈妈。
妈妈却又一次绷紧了神经,咬牙切齿骂道:
“小杂种,想向我求饶扮可怜吗?”
“我告诉你,我不会要你!我不可能生下你!”
她近乎嘶吼,声音里带着残忍的决绝。
我悬在半空的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