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道,语气平稳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只是,我院里人少物简,每笔月例出入,我都记了账,一清二楚。嬷嬷若不信,可当场核对。所有人物资,皆可查验。若真查出多了什么不该有的,我绝无二话,亲自带小禾去母亲面前请罪。"
我顿了顿,看向钱嬷嬷,眼神真诚得近乎无辜:"只是……若查不出,也好彻底洗清我这院的嫌疑,免得日后……再生闲话。母亲治家严谨,必是要求个水落石出的,对吧?"
钱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当然知道簪子在哪——恐怕就在她自己袖子里藏着呢!她本想吓唬一下,栽赃成功最好,不成也能恶心我。
可我这么一说,把她架起来了。真要当场彻查,闹大了,查到她头上,她怎么收场?王氏会保一个办事不利还留下把柄的奴才吗?
她眼神闪烁,气势明显矮了半截。
正好,外面有小丫鬟来报,说夫人叫她。
钱嬷嬷立刻顺坡下驴,狠狠瞪了小禾一眼:"哼!今日算你走运!夫人叫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完,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小禾瘫软在地,哭出声。
我扶起她,没说话。
心里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一次躲过了,下次呢?
这深宅里的明枪暗箭,永远不会停。
但我不能倒。
那封密信,应该已经送出去了吧?
爹,您一定要收到。
4.
沈家库房漏了雨,淹了一批陈年旧账。
这下可炸了锅。
那些账目关系着几处老田庄的地界纠纷,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用。账房里的几个老先生,对着那些晕染模糊、纸张发脆的账页,唉声叹气,直摇头。
"没法子,这墨迹都糊成一团了,强行揭开,纸就碎了!"
"这可是老太爷手上的账,弄坏了,谁担待得起?"
管家急得嘴角起泡,在回廊下来回踱步,正好被我"偶遇"听见。
机会来了。
我端着刚给王氏绣好的佛经,脚步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轻声自语:"呀,纸张污损了……倒是让我想起爹爹以前修补古籍时说过的一个土法子……"
管家的脚步猛地停住,看向我:"少奶奶有办法?"
我立刻低下头,摆出怯生生的模样:"我也不懂这些……只是小时候见爹爹用蒸汽稍稍熏蒸湿损的书页,再以吸墨纸仔细按压,有时能挽救一二……但、但这可是府里的重要账本,挽舟不敢妄言……"
管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少奶奶快说说具体该如何操作!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依旧低着头,声音细细的:"若……若管家信得过,挽舟愿尽力一试。爹爹曾说,手法需极轻柔,心要静,手要稳……或许,或许能誊抄出一些来?"
管家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请我去了旁边的厢房。
我净了手,按照记忆里父亲的方法,小心翼翼地将账页隔水微蒸,再用上好的宣纸一次次轻柔吸附晕开的水墨。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婴儿。
整个下午,我都埋首在那堆残破账页里。额角渗出细汗,也顾不上擦。
终于,有几页关键的数字隐约显现出来。我立刻用工整的小楷,将其一一誊录清楚。
当我把誊抄清晰的几页账目交给管家时,他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太好了!太好了!少奶奶,您这可帮了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