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顾沉舟提起这些不适,他总是温柔地安抚我,说这是药效在起作用,是身体在适应和修复的正常反应。“清辞,你只是太累了,需要时间。相信我,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他的话语像蜜糖,包裹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相信他,一直相信。直到那天下午。
我午睡醒来,口渴难耐,想去书房叫他帮我倒杯水。书房门虚掩着,我听到他压低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鬼使神差地,我停住了脚步。
“……效果是慢些,但趋势是好的……对,和母亲当年的症状初期很像……情绪波动,记忆碎片……我知道风险,但这是唯一的路……必须让她‘安静’下来,不能再让她胡思乱想……”
他的话断断续续,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进我的耳膜。母亲?他母亲是在我嫁过来前就去世的,据说晚年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疗养院。让我“安静”下来?像他母亲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我几乎站立不稳。
从那以后,我再看那碗安神汤,感觉就全变了。那浓稠的褐色,像深不见底的泥潭;那奇异的香气,像是恶魔的诱惑。顾沉舟温柔的笑容,在我眼里也渐渐扭曲,变成了某种精心编织的伪装。
我必须知道汤里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开始了表演。每晚,我更加顺从地喝下汤,更快地表现出“药效发作”的困倦。等他离开,我再偷偷爬起来催吐、漱口。我努力在他面前扮演一个逐渐被“治愈”的妻子,精神似乎真的“稳定”了许多,甚至偶尔会对他提起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就像过去那样。我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狂热。
时机成熟了。
那天晚上,我照例喝完汤,躺下。顾沉舟离开后,我并没有立刻去洗手间。我屏住呼吸,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然后悄无声息地溜下床。桌上放着那只白瓷碗,碗底还残留着一点汤渣。
我端起碗,走到窗边。窗台上放着一盆顾沉舟送我的玫瑰,叫“路易十四”,深紫色的花瓣,据说象征着高贵与神秘。曾经,我无比珍爱它。
此刻,我深吸一口气,将碗里那点残汤,小心地倒进了花盆的土壤里。
做完这一切,我把碗放回原处,躺回床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那一夜,我几乎彻夜未眠,黑暗中睁大眼睛,耳朵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既害怕那株玫瑰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变化,又隐隐期待着某种印证。
后半夜,我实在抵不住疲倦,迷糊了过去。醒来时,天已蒙蒙亮。我猛地坐起,第一眼就望向窗台。
然后,我整个人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株“路易十四”,昨天还只是含着几颗饱满的花苞,此刻,竟然完全盛开了!
但那不是我所熟悉的深紫色。花瓣的颜色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近乎墨黑的紫红,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片花瓣的脉络上,都清晰地分布着细密的、蛛网般的血丝!那血丝在微弱的晨光中,仿佛还在微微搏动,透着一股邪异狰狞的生命力。
一股冰冷的恶寒沿着我的脊椎急速爬升,我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