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被赶出姜家的时候,天上没下雨。
云京市的秋天,天总是很高,蓝得像一块洗过的玻璃。
大哥姜承安把一个崭新的行李箱推到我脚边。箱子是名牌,里面的衣服也是,但我一件也没见过。
“这里是二十万。”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后别再回来了,姜家丢不起这个人。”
我没看他,也没看那笔钱。
我的视线越过他,落在客厅里。
父亲背着手,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像一尊沉默的石雕。他旁边,站着那个叫姜玉菲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正轻轻挽着父亲的手臂,半边脸贴着,姿态亲昵又乖巧。她才是这个家的掌上明珠,被找回来不到三个月的我,不过是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我妈,也就是姜夫人,坐在沙发上,拿着手帕,时不时擦一下眼角。她没哭,只是在扮演一个伤心的母亲。
哦,对了,还有我的前未婚夫,沈家的公子沈昭。他站在大哥旁边,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时一,”他开口了,语气倒是温和,“我们……也不合适。婚约就这么算了吧。”
我点点头。
然后,我转身,走出了这栋我住了不到三个月的别墅。
身后的门没有关。我能听到姜玉菲细声细气的安慰:“爸爸,别生气了,姐姐她……可能就是不习惯我们家的生活。”
我没拿那个行李箱,也没拿那二十万。
我身上所有的钱,是师父下山前给我的,一共八百六十四块五毛。
三个小时后,云京市车水马龙的德胜立交桥下,多了一个铺着蓝色土布的小摊。
一块捡来的纸板用半块砖头压着,上面是我用毛笔写的三个字:算个命。
字写得歪歪扭扭,像虫子爬。
我在小马扎上坐下,面前摆着一副看不出年份的龟甲和三枚铜钱。龟甲被我盘了十几年,边缘都磨得滑溜溜的。
桥上车流不息,格当嘚、格当嘚,压过伸缩缝的声音很有规律。桥下人来人往,卖贴膜的,卖烤冷面的,卖袜子的,吆喝声混成一片。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款叫“欢乐斗地主”的游戏。音效开得不大,但“要不起”、“快点儿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的声音,还是挺清楚的。
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得黄黄的青年凑了过来。他嘴里叼着根烟,烟雾喷到我脸上。
他视线在我脸上和那块纸板上来回打转,然后嗤笑一声。
“小妹妹,算命?这年头还有人信这个?”
我没抬头,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按下了“抢地主”的按钮。
“算过去,算未来,算姻缘,算生死。”我淡淡地开口,“信则灵,不信滚,别耽误我做生意。”
2
黄毛青年被我噎了一下,不但没走,反而来了兴致。
他蹲下来,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鞋尖碾了碾。
“行啊,小妹妹挺横。”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那你给我算算,下一期彩票头奖号码是多少?算准了,我给你包个八万八的大红包。”
周围几个闲逛的人也围了过来,看热闹。
卖手机贴膜的大哥探过头:“小黄,又欺负人家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