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辞退通知书被推过光滑的红木桌面。
蒋涛的手指在纸张末端的签名栏上轻轻敲了敲。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总裁办公室里，一下，又一下，像秒针在走。
“明溪，你为公司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但是，出了这种事，我也保不住你。”蒋涛身体后靠，陷进宽大的皮质座椅里。那把椅子原本是属于我的，我坐了三年。
他继续说：“流程你都懂，签个字，去财务那结一下工资。”
我的视线没有落在那份文件上。我看着蒋涛身后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的黄昏。我曾在这个位置上，看过一千多次这样的黄un。每一次，都伴随着项目完成后的疲惫和满足。
今天，只有疲惫。
“‘方舟计划’的合同，签了？”我问，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签了。就在半小时前，我亲自签的。”蒋涛的嘴角有了一丝弧度，藏不住的得意，“客户很满意，我也很满意。公司，也很满意。”
当然满意。这个项目我跟了整整一年，熬了三百多个通宵，喝掉的咖啡能装满一个浴缸。从一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概念，到今天尘埃落定，它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血。
现在，它成了蒋涛的功劳。
我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派克钢笔。笔身冰凉。我没有去签那份辞退通知，而是把它翻了过来，在空白的背面写下一行字，然后将笔帽盖好，放回原处。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外套。这是我的习惯，无论多狼狈，体面不能丢。
“明溪，”蒋涛叫住我，声音里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宽宏，“别怪我，职场就是这样。你太硬，不懂得变通。”
我没有回头。走到门口时，手搭在冰冷的金属门把上。
“蒋总监，”我顿了顿，纠正了他的称呼，因为从今天起，他才是市场部的总监，“希望你坐我这个位置，能坐得安稳。”
说完，我拉开了门。门外，我曾经的团队成员们都站在那里，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
两个保安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像是在押送犯人。
“明小姐，请吧。”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说。
我交出了工牌，电脑，还有办公室的钥匙。每交出一样，就感觉自己的一部分被剥离。当我抱着一个装满私人物品的纸箱走出寰宇科技大厦时，天已经全黑了。
大厦的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公司的新闻。
“热烈祝贺我司与‘创世纪’集团达成战略合作，‘方舟计划’正式启动，项目负责人蒋涛总监……”
我看着蒋涛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笑了笑。
风很大，吹得我眼睛有点干。我把纸箱放在脚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我很少抽烟，只是偶尔心烦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
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跳跃了几下，终于点燃了烟草。
我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我咳嗽起来。
职场就是这样？
不。职场不是这样。
蒋涛，我们明天见。
2
我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是个老式小区，胜在安静。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直接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黑暗能包裹人的情绪，也能放大人的感官。我能听到冰箱运转的嗡嗡声，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还有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