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演习的警报来得突然而刺耳，瞬间撕裂了课间的宁静。
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轰然炸响，人群像受惊的潮水般向楼梯口涌去。
混乱中，易瑶被侧面冲过来的一个高大男生狠狠撞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就在她惊慌失措之际，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袁杉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只凭本能确认是她，便紧紧抓住，将她护在身侧。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挡在易瑶和汹涌的人流之间，奋力拨开挤撞过来的学生，手臂肌肉紧绷着，为她撑开一小片相对安全的空间。
易瑶被他拉着，手腕处传来他紧握的力度和温热的触感，她能感觉到自己因为惊吓而微微颤抖的手，被他完全包裹住，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奇迹般地压下了慌乱。
“没事吧？”在穿过一个相对宽松的拐角时，袁杉迅速回头，急促地问了一句，眼神里满是关切。
易瑶惊魂未定，只能用力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他们的脚步更快了，袁杉始终将她护在靠墙的内侧，自己则暴露在更拥挤的外侧。他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像一道稳固的锚。
“别怕，快到了！”他再次回头，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前方就是通往操场的侧门，刺眼的阳光已经透了进来。
终于，两人冲出了令人窒息的教学楼，踏入开阔的操场。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带着初秋的微暖。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惊魂未定的学生，议论声嗡嗡作响。
袁杉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死死攥着易瑶纤细的手腕。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松开，只见那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对不起！我……我太用力了！”他局促不安地看着那圈红印，脸上写满了懊恼。
易瑶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清冷的空气，脸上惊惧褪去，忽然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眼睛弯弯的：“说什么对不起呀？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拉住我，我可能现在还被人群挤在楼梯上呢。”
阳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婴儿般卷翘的长睫毛随着笑容轻轻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翼。
袁杉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虚惊，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这时，广播里传来校长淡定的声音，宣布这只是一次突击消防演习。操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抱怨和叹气声。
“要……一起去小卖部吗？”袁杉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干，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请你喝水，压压惊。”
易瑶眨了眨眼，笑容未减，很自然地点头：“好呀。”
“走呗。”
两人并肩走向小卖部，初秋微暖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喧闹渐息的操场上。身后是散开的人群，前方是自动贩卖机冰凉的饮料。一种微妙而轻松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
然而，短暂的“破冰”之后，易瑶很快又一头扎进了繁重的学业中。数学，尤其是解析几何和函数综合大题，成了她面前新的拦路虎。晓倩牵线搭桥的“外援”周启，自然成了她求助的首选。
学校的图书馆三楼，靠窗有一排安静的自习桌。这里采光极好，下午时分，阳光会斜斜地穿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木色的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易瑶最近成了这里的常客。而她身边，几乎总是坐着那个清隽沉稳的身影——周启。
袁杉每次路过图书馆三楼，脚步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投向那个熟悉的靠窗位置。
今天也不例外。
透过书架间的缝隙，他清晰地看到：易瑶和周启并肩坐在洒满阳光的位置上。易瑶微微蹙着眉，正对着一道复杂的函数图像题冥思苦想。周启侧身对着她，身体自然地靠近一个舒适又不会显得冒犯的距离。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摊开的草稿纸上流畅地画着坐标轴，标注关键点。
“你看这里，”周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图书馆特有的静谧感，却清晰地飘进袁杉的耳朵里，温和而耐心，“当x趋向于无穷大时，分子分母的最高次幂都是二次，但系数比决定了它的渐近线是y=2x+1，而不是简单的水平线。所以图像在远处会无限靠近这条斜线……”他一边讲解，一边在图像旁边清晰地写出极限推导过程。
易瑶听得非常专注，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向周启那边。当周启点出那个关键系数比时，她恍然大悟，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纯粹的惊喜和敬佩的光芒，像星辰被点亮！
“啊！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之前一直忽略了系数的影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轻颤，脸上是拨云见日般的灿烂笑容，那笑容纯粹、明亮，充满了对知识的领悟和对引导者的感激。
周启看着她豁然开朗的笑容，唇角也勾起温柔的笑意，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他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易瑶放在桌上的手臂，动作轻柔得像拂过羽毛：“对，就是这个关键点。你反应很快，一点就透。”他的目光温和地落在易瑶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
这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站在阴影里的袁杉心里。他清楚地看到易瑶眼中因周启而亮起的光芒，看到她对周启展露的那种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的笑容，看到周启落在她手臂上那只自然又亲昵的手！
一股混杂着酸涩、嫉妒和强烈挫败感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胸口闷得发疼，拳头在身侧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陷掌心。
他帮不了她解那些题，他无法带给她那种“顿悟”的喜悦光芒。周启展现出的那种沉稳、睿智和掌控力，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差距和无力。图书馆里静谧温暖的阳光，此刻只让他觉得刺眼和冰冷。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那片让他窒息的区域。
***
放学后，袁杉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找易瑶。他独自一人来到空旷的音乐教室，夕阳的金辉透过巨大的窗户，将整个教室染成一片暖金色，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靠在窗边，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结伴回家的同学，目光最终落在远处图书馆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看着！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只看着他的机会！一个能证明他也有光芒的机会！
他几乎是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校长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接通，校长温和的声音传来。
“张伯伯，您好，我是袁杉。”
“杉杉啊？有什么事吗？”
袁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沉稳自信：“张伯伯，我想向学校申请，在音乐角举办一场小型的校园歌手比赛，就面向我们高二年级。丰富一下课余生活，也给有音乐特长的同学一个展示平台。您看……可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袁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这个想法不错。音乐角本来就是给学生放松展示的地方。不过，规模要控制好，不能影响正常教学秩序，安全第一。你打算什么时候办？方案想好了吗？”校长的语气带着支持，但也提出了要求。
“谢谢张伯伯！我保证不会影响大家学习！时间就定在下周五放学后，方案我马上写，明天就交给您过目！”袁杉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紧。
“好，那你先把方案给我看看。”校长爽快地答应了。
就在袁杉准备道谢挂断时，校长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突然问道：“杉杉啊，搞这个比赛……是不是为了那个易瑶同学？”
袁杉瞬间僵住，脸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没想到校长看得这么透。短暂的沉默后，他破罐子破摔般，带着点少年的窘迫和倔强承认了：“……是。张伯伯，我……我想让她看看我。”
电话那头传来校长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年轻人啊！行，我知道了。好好准备，把比赛办好，但也别忘了正事！”
“谢谢张伯伯！我一定！”袁杉如释重负，挂了电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因这个计划和被点破的心思而沸腾起来！
很快，校园公告栏贴出了醒目的海报：“‘夏日声浪’高二年级校园歌手大赛，本周五放学后，音乐角开唱！欢迎围观，欢迎挑战！” 消息一出，高二年级炸开了锅。
“不是年不是节的，怎么突然搞唱歌比赛？”晓倩拿着刚从食堂买的包子，看着海报一脸不解。
“谁知道呢，也许是学校想搞点活动吧。”易瑶也感到有些意外，但并未多想。
***
周五放学，音乐角人头攒动，热闹得像个小集市。简易的舞台前围满了学生，气氛热烈。易瑶被晓倩硬拉着挤到了前排。
比赛开始，几位勇气可嘉的同学率先登台。然而，有的跑调跑到外婆桥，有的紧张得声音发抖，有的则用力过猛，效果……颇为喜剧。台下笑声、嘘声、善意的起哄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受不了直接溜了。
后台，袁杉透过幕布的缝隙，紧张地搜寻着，终于在前排看到了易瑶的身影。他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手心全是汗。深吸一口气，他告诉自己：就是现在！
当前一位选手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鞠躬下台后，主持人报出了下一个名字：“下面有请高二（10）班，袁杉同学！”
喧闹的现场安静了一瞬。只见袁杉背着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旧木吉他，从容地走上舞台。他没有穿夸张的演出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调整了一下立麦的高度，动作沉稳。当他低头拨动琴弦试音时，几个清越的音符流淌出来，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哇……好帅！”“这范儿，专业啊！”“嘘——安静点！”后排有女生激动地小声议论。
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精准地锁定在前排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易瑶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参赛。袁杉的心跳得更快了，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视线，却让他的侧脸线条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更加专注。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清澈而带着一丝忧郁的前奏缓缓流淌开来，是周杰伦的《开不了口》：
＞ “才离开没多久就开始 担心今天的你过得好不好
＞ 整个画面是你 想你想的睡不着……”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同于平时的清朗，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温柔和深情。歌声仿佛不是在唱，而是在低语诉说。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浸透了他这些日子所有的思念、忐忑、以及看到她与别人在一起时那难以言说的酸涩。
＞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 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
＞ 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后悔没让你知道
＞ 安静的听你撒娇看你睡着一直到老……”
唱到副歌部分，他微微抬起头，目光穿过舞台的光晕，再次精准地找到了易瑶。这一次，他没有移开视线。歌声里的情感更加饱满，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恳求和承诺。他看到她怔怔地望着自己，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舞台的光，也映着他的身影。
易瑶完全被这歌声攫住了。从未听过他如此认真、如此投入地演唱。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歌词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小学时他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她、送她回家却只敢送到巷口的模样；重逢后他别扭的关心、小心翼翼的靠近；消防演习时他毫不犹豫抓住她手腕的坚定；还有图书馆外他黯然离开的背影……所有的画面，伴随着他此刻深情的歌声，汹涌地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看到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面有紧张，有期待，有毫不掩饰的爱意，还有一丝……害怕被拒绝的脆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随即又被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填满。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声在喧嚣的音乐角里清晰可闻。她甚至忘了身边还有晓倩，忘了周围的人群，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舞台上那个抱着吉他、为她而唱的男孩。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悠悠消散。全场陷入了短暂的、近乎平息的寂静。
随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轰然爆发！同学们都被这专业级的演唱和深情的演绎震撼了！
袁杉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起身时，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易瑶身上。他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绯红，正用力地为他鼓掌。那一刻，他在她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被打动的光芒，一种为他而亮起的、混合着惊喜、感动和某种心照不宣的温柔光芒。
他知道，他赌对了。他成功地，把她的目光和心跳，夺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