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将袖子递到她面前。
老夫人戴上随身携带的水晶老花镜,凑近了,仔細端详。
她看得极慢,嘴里不住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天工开物,真是天工开物啊……”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老婆子活了这大半辈子,只在古籍里见过‘双面三异绣’的记载,说是前朝宫廷的不传之秘,早已失传了百年。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得见!”
“失传百年的绝技?”
二婶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不是傻子。
她知道“失传”这两个字的分量。
江月瑶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晃了晃。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刺绣上,已经把京城的同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她以为,只要得了千金楼师傅的夸奖,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可现在,我轻描淡写地露了一手,就将她所有的骄傲,碾得粉碎。
这不是技巧的差距。
这是境界的碾压。
是云与泥的分别。
祖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她站起身,也走了过来。
她没有看我的袖口,而是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有震惊,有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探究。
“令薇,这手艺,你是从何处学的?”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收回手,将袖子重新拢好,站起身,对着祖母福了一福。
“回祖母的话,是母亲教的。”
我把过世的母亲抬了出来。
满屋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母亲,出身不高,是父亲当年执意要娶的。
她嫁入国公府后,一直深居简出,性子温婉,从不与人争执。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她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病美人。
谁能想到,她竟然会这种早已失传的宫廷绝技?
谁又能想到,她把这手艺,悄无声息地传给了我?
二婶柳氏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今天本想拿我当垫脚石,把我踩进泥里,好让她的女儿大放异彩。
结果,我没入泥,她的女儿却摔了个结结实实。
她亲手把江月瑶所有的脸面,都丢在了地上。
真是,好大一场戏。
4
那场家宴,最后不欢而散。
二婶柳氏带着脸色惨白的江月瑶,几乎是落荒而逃。
临走时,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我不在乎。
这么多年,她射向我的冷箭还少吗?
不过是今天,我第一次把箭给折断了,还扔回了她的脚下而已。
祖母留下了我。
暖阁里,宾客散尽,只剩下我们祖孙二人。
熏香的味道,似乎也淡了许多。
“你母亲的遗物里,还有什么?”
祖母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她的眼神锐利,像要穿透我的皮囊,看进我的骨头里。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国公府看似风光,实则早已是外强中干。
祖父年纪大了,在朝中的影响力日渐式微。
二叔虽然有些钻营的本事,但格局太小,难成大器。
整个家族,都需要一个新的支撑点。
一个能让宫里,让那些真正掌权的人,高看一眼的筹码。
而我,今天就递上了这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