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傅梓恒像是在油锅上煎熬。
那张诡异的照片被他塞进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用几本旧账本死死压住,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不祥一同封锁。他试图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冲洗失误,是光线巧合,是自己心神不宁产生的幻觉。他甚至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它。
可是,那团黑影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生活中开始出现种种难以解释的异状。
书房里那架祖传的西洋自鸣钟,原本走时精准,如今却常常在夜半时分,毫无征兆地乱敲起来,声音喑哑刺耳,像是在发出警告。他独自在书房看书时,好几次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类似指甲刮擦木头的声响,猛地回头,却只有投在墙上的、随着烛火摇曳的、他自己的影子。
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开始如影随形。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目光粘稠而阴寒,让他脊背发凉,即使在烧着暖炉的屋里,也时常会冷不丁打个寒颤。仆人阿福伺候他穿衣时,小心翼翼地问:“爷,您是不是夜里没睡好?这身上怎么总是凉浸浸的?”
傅梓恒只能含糊地搪塞过去,心里的不安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开始避免在黄昏后独自待在书房,夜间入睡,必定要点亮一盏长明灯,即便如此,也常常被各种怪梦惊醒,梦中总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在追逐他。
这绝不是巧合。他想起了那个洋水手惊恐的眼神和“麻烦”的低语。那台相机,果然邪门!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地穿透了冬日的阴霾,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傅梓恒再也按捺不住,带着那张让他寝食难安的照片,再次来到了苏婉清的报馆。他需要一个人倾诉,更需要一个像苏婉清这样头脑清醒的人来帮他分析,哪怕只是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疯了。
报馆里,苏婉清刚校对完一篇稿子,见傅梓恒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地进来,吓了一跳。“梓恒兄,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傅梓恒摇摇头,疲惫地坐下,将紧紧攥在手里的照片递了过去,声音干涩:“婉清,你……你看看这个。”
苏婉清疑惑地接过照片,起初只是随意一看,随即秀眉微蹙,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你用那台相机拍的?这黑影是什么?双重曝光?还是底片漏光了?”她从技术角度提出了几种可能。
“我起初也这么想,”傅梓恒苦笑,“但我检查过相机,也试过重新装底片,都没问题。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这东西,它好像……是活的。”
他把自己这几天的遭遇——自鸣钟的异响、夜半的刮擦声、如芒在背的窥视感,以及那些诡异的梦境,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婉清。
苏婉清听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是个接受新式教育的人,本能地排斥怪力乱神之说,但傅梓恒的描述如此具体,他的精神状态又如此糟糕,不像是在编造。她反复看着照片上那团愈发清晰的黑影,那轮廓确实越来越像一個蜷缩的人形,透着说不出的邪气。
“梓恒兄,”她放下照片,神情严肃,“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这件事太蹊跷。那个卖你相机的洋水手,是关键。我们必须找到他,问清楚这相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