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河里捞出的荧光
九十年代初的夏天，桦钢厂家属区的空气里，永远混着铁锈、煤灰和廉价雪糕的甜味儿。
翁政辉就是在这股味道里，被两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警察从宿舍里揪出来的。
“翁政辉，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警察国字脸，不怒自威。
翁政辉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半个馒头掉在地上。他刚被厂里开除，正愁下一顿饭在哪，怎么就惹上警察了？
“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他结结巴巴地问。
警察没回答，架着他就往外走。
警车一路呼啸，停在了城外的护城河边。河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四邻。翁政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前女友，张芸。她挽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幸灾乐祸地朝他这边指指点点。
翁政辉的心一沉，一股屈辱涌上心头。
“下去！”警察推了他一把。
他踉跄着走到河边，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几个法医正围着一具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尸体忙碌。尸体用白布盖着，但那玲珑的曲线，和从白布下露出来的一截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掀开。”国字脸警察命令道。
法医掀开白布。
一张苍白但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露了出来。是林小雨。厂里公认的厂花，长发飘飘，眼如秋水，是所有年轻小伙的梦中情人。
翁政辉的瞳孔骤然收缩。
“认识吗？”
“林……林小雨。”翁政辉的声音干涩。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你和她在河边吵架，你还推了她一把，有没有这回事？”警察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
翁政辉蒙了。昨天？他确实和林小雨吵了架。林小雨是他好兄弟林亚导的远房表妹，刚来厂里就抢走了他女朋友张芸的“第一美女”头衔，也抢走了张芸的心上人——厂长的儿子李明浩。张芸因此被甩，把气全撒在了翁政辉身上，说他没本事，然后火速跟了另一个有钱的包工头。
昨天，他撞见林小雨，忍不住替兄弟和自己说了几句难听话，说她水性杨花，两人确实发生了推搡。
“我……我只是跟她吵了几句，我没杀她！”翁政辉急着辩解。
“是不是你杀的，我们说了算。”警察冷哼一声。
翁政辉百口莫辩，绝望地看着林小雨的尸体。就在这时，他那双因为长期做精细钳工而练就的、比常人敏锐得多的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林小雨湿透的连衣裙边缘，以及她暴露在外的脖颈皮肤上，竟然附着着一层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幽冥世界的惨绿色荧光。
那光芒很淡，若有若无，像水里的磷火。
“警察同志，你看！”翁政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尸体大喊，“她身上……她身上在发光！”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尸体。
几个法医凑近了仔细看，又互相交换了眼色。
“发什么光？你小子是不是吓傻了？”一个年轻法医不耐烦地摆摆手，“就是点水草的反光。”
“不是！”翁政辉急了，“是真的，一种绿色的光，很淡，在她的皮肤和衣服上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