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演得那么逼真,那么投入,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命运辜负、不得不做出艰难抉择的悲情英雄。
我默默地听着,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古龙水味,那是我曾经最讨厌的味道,虚伪又浮夸。
我在心里冷笑。
一辈子?
陆衍,你的“一辈子”,恐怕比我想象的要短得多。
我看不见,但这反而让我的其他感官被训练到了极致。
我用心记下房间里每一样家具的摆放位置。
从我的床到门口,十三步。
从门口到窗边,七步。
护士A的脚步声更重,带着轻微的拖沓,她习惯从我的左侧靠近。
护士B的脚步声轻盈,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喜欢站在我的右侧。
陆衍的气味,他呼吸的频率,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细微声响……
这一切,都在我的脑海中构建出一幅比眼睛看到的更精确、更立体的三维地图。
这个房间,不是我的囚笼。
是我的狩猎场。
顾晚宁终于来了。
她是在陆衍的陪同下,像一个凯旋的女王一样,“驾临”我的病房。
“苏姐姐,对不起,真的都是因为我……”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糖,甜得发腻,又带着一丝病弱的娇嗔,是男人最无法抗拒的那种腔调。
“你……你不会怪我吧?我和阿衍,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根本懒得掩饰的得意。
我能“听”到她正用那双属于我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这个躺在床上的失败者。
我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嘴唇干裂。
“怎么会……陆衍会照顾好我,我没什么好怪你的。”
我感觉到她走近了,一股刻意的、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试图用这种方式宣告她的存在感和胜利。
她甚至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指。
就在那短暂的触碰中,我感觉到她的指甲,在我手背上轻轻地、带着挑衅意味地刮了一下。
很轻微的刺痛,但充满了侮辱性。
我伪装得很好,只是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到了。
陆衍立刻将顾晚宁揽进怀里,语气带着责备,却全是宠溺。
“晚宁,你身体刚好,别累着了。泠泠这里有我。”
他的天平,从来没有哪怕一秒钟倾向过我。
他送顾晚宁离开后,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让护士扶我坐起来,借口说:“我想听听音乐,房间太安静了,我害怕。”
护士没有怀疑,帮我打开了房间里的壁挂电视。
我当然不是想听音乐。
我是在监听外界的新闻。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再好,也隔绝不了我通过特殊渠道植入的信号接收器。
“……据悉,陆氏集团近期股价持续走低,市场传闻其海外一笔重要投资项目遭遇重大挫折,集团内部正面临严峻的资金链压力……”
新闻主播冰冷的声音,对我来说却如同天籁。
我嘴唇干涩,嘴角却微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萧辰的计划,已经在外围启动了。
陆氏集团的商业危机,只是一个开始。
这正是我用“失明”换来的,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夜深人静。
我确认两名护士都在外间休息,便悄无声息地滑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