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腿一软。
鸡蛋篮子砸地上,蛋黄流了一地。
像他最后的体面。
他们以为带他走,这事就完了?
不。
他前脚上车,我后脚就从猪圈爬出来——
手里攥着的,不是通知书,
是我妈五年前留下的日记本。
最后一页写着:
“他今天说,要是女儿敢考大学,就打折她的腿。”
——落款日期,是我中考前三天。
(7)
他回来后要进猪圈搜查
电量5%。
诺基亚屏幕闪得像快断气的心电图。
录音文件——3分17秒,我爸咆哮“撕了通知书,不然饿死你”的原声,还在。
但导不出。
蓝牙坏了。数据线被我爸剪了。充电口焊死了。
只剩一个办法——藏。
藏到他死都不敢碰的地方。
我盯着“张桂梅”。
母猪。膘肥体壮。刚吃完潲水,正撅着屁股酝酿下一泡。
热气腾腾。
我扑过去——不是打,不是骂,是等。
等它拉。
噗嗤——
一坨冒着热气的粪山,新鲜出炉。
我徒手掏。
烫。臭。黏。像抓进地狱的胃。
手机塞进去。埋到底。再盖一层。
热粪保温——发酵产热,电池耗电慢。
粪臭盖味——电子元件那点塑料味?在猪粪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我爸?他宁可吃老鼠药也不会伸手掏粪。
他铁锹翻遍草堆、食槽、墙缝。
走到粪堆前,捏着鼻子后退三步。
“晦气!”他骂,“谁家猪圈不清粪?脏死个丫头片子!”
我蹲在角落,低头啃冷馒头,嘴角翘了。
他翻天覆地找证据。
却不知道,证据正贴着他家母猪的屁股,在37度恒温箱里,给他录罪证。
举报信不能走快递。
我爸早买通了镇上快递站。老板见我名字直接撕。
邮筒?村支书每周“检查香火”,实则翻信。
老板娘被堂弟24小时蹲点,连买包盐都有人跟着。
我得让信——自己长腿跑出去。
(8)
初一。庙会。
村庙香火最旺那天。签筒会被“请”去镇外道观“开光”,七天后送回。
我折信。
不是信纸。是《养猪手册》内页——我爸自己订的,印着“科学育肥,年入十万”。
我把举报信抄在背面。字小如蚁。内容狠如刀:
“柳洼村苏国柱囚女、毁通知书、威胁灌哑药,证据确凿。
附录音编号:NOKIA_20240715。
请查。勿回。寄信人:被锁在猪圈里的北大录取生。”
折成纸鸟。翅膀尖尖,像要飞。
绑在签筒底部——用的是我妈留下的红头绳。褪色了,但结实。
初一清晨,我隔着窗,看村民抢签。
老头颤巍巍抽“上上签”,中年妇女抢“姻缘签”,初中生偷“学业签”。
没人注意签筒底——那只红头绳绑着的纸鸟。
它被香客捧走时,我对着空气说:
“飞吧。替我飞出这粪坑。”
我爸开始用广播洗脑。
村口大喇叭,每天早中晚三遍,放他哭诉录音:
“我辛辛苦苦养她十八年!她考上大学就翻脸不认爹!
还诬陷我!乡亲们评评理啊——”
村民听多了,眼神又开始躲我。
“老苏也不容易。”“丫头太倔。”“北大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