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洞内并非预想中的漆黑。一种幽冷、粘稠的暗红光芒从深处弥漫开来,勉强照亮了粗糙的岩壁。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杂着浓烈的硫磺腐臭、新鲜的血腥味、还有一种…陈年铜锈混合着劣质香烛的诡异气味。那股源自洞窟深处的、古老而怨毒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寸神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墨斗张将破煞斧横在身前,斧刃上乌光艰难流转,抵抗着无形的压力。崔香童搀扶着昏迷的王秀芝,脸色苍白,眼中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抱着瑟瑟发抖的丫蛋,后背伤口的剧痛在洞内阴寒的刺激下反而麻木了,虎口那道灰线灼烫得如同握着一块烙铁,与洞中深处某个核心激烈共鸣,指引着方向。雷击枣木剑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剑柄冰凉刺骨。

洞口那癫狂枪手的呼喊还在回荡,人却不见了踪影。洞道曲折向下,地面湿滑,布满了碎石和某种粘腻的、暗红色的苔藓状物质。石壁上,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来越新,显然近期被大规模扩宽过。更令人心悸的是,每隔几步,就能看到岩壁上嵌入的、锈迹斑斑的粗大钢筋支架和高压电缆!电缆闪烁着幽蓝的指示灯,一直通向深处。

“这他妈是矿洞?还是…坟窟子?”墨斗张啐了一口,用鲁班尺小心刮下一点暗红苔藓闻了闻,脸色更沉,“混着人血!还有…仙家的灵韵残渣!”

越往深处,那暗红光芒越盛,空气也越加灼热,硫磺味刺鼻。洞顶垂下一些粗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石钟乳,表面布满了蜂窝状孔洞,正缓缓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黄液体——正是侵蚀地阳精的秽毒浓缩物!滴落在下方坑洼的地面,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看前面!”崔香童低呼,声音带着颤抖。

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出现在眼前。洞窟中央的景象,让所有人血液几乎冻结!

溶洞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用整块暗红色秽染岩雕刻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繁复扭曲、充满不祥意味的符咒,与墨斗张之前分析的“血煞晶”符文如出一辙!祭坛四周,竖立着八根粗大的、同样刻满符咒的青铜柱!柱身缠绕着粗大的电缆,顶端镶嵌着篮球大小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高强度射灯,将整个祭坛照得如同白昼,却更添几分阴森!

祭坛正中央,并非供奉的神像,而是一具巨大的、布满铜绿的青铜鼎!鼎身浮雕着山川河流与狰狞的异兽,风格古老苍凉,透着一股洪荒气息。鼎口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翻滚、如同活物的粘稠血雾!血雾核心,隐约可见一块拳头大小、闪烁着刺目暗红光芒的多棱晶体——正是“血煞晶”的母体核心!此刻,它正贪婪地吸收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能量!

能量的来源,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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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秽气: 八根青铜柱如同吸管,深深插入溶洞地面,将矿坑底部污秽岩层中的硫磺恶臭和暗红煞气源源不断抽取上来,通过柱身符文汇聚到青铜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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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灵精魄: 祭坛周围,散落着数十具牲畜的干瘪尸体(牛、羊、甚至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只剩皮包骨!更骇人的是,在祭坛边缘的阴影里,还躺着几具穿着“大兴安岭公司”工装的人类干尸!他们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身体同样干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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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灵源: 祭坛正上方,洞窟穹顶垂下一个巨大的、用特殊合金打造的牢笼!笼内,一只通体雪白、蜷缩成一团、气息奄奄的巨大刺猬被数道闪烁着幽蓝电弧的金属锁链穿透四肢,牢牢禁锢!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八根青铜柱!正是白仙本体!她体内精纯的草木灵韵和本命仙力,正被那些锁链强行抽取,化作丝丝缕缕的翠绿光流,汇入青铜鼎中,被那血雾核心吞噬、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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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先前逃进来的四个枪手,此刻如同最虔诚的奴仆,跪伏在祭坛边缘,对着那翻滚的血雾和青铜鼎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脸上满是狂热与麻木。

“白大娘!” 崔香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要冲过去!

“别动!” 我和墨斗张同时低喝!

就在崔香童声音响起的刹那,祭坛周围八根青铜柱顶端的惨白射灯,猛地调转方向,数道凝聚到极致的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锁定了我们所在的洞口!一股冰冷、带着强烈精神干扰和能量灼烧的恐怖气息笼罩而来!

同时,祭坛中央那翻滚的血雾核心似乎感应到了新鲜生魂的靠近,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贪婪的波动!悬浮在鼎口的那块巨大血煞晶母体,暗红光芒骤然大盛!

“擅闯圣地…惊扰主上苏醒…罪该万死!” 一个嘶哑、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从祭坛后方阴影中传来。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唐装、身形干瘦的老者缓缓走出。他脸上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陶瓷面具,只露出两只浑浊却闪烁着冰冷精光的眼睛。手中拄着一根非金非木、顶端镶嵌着暗红晶体的短杖。

“地师!” 墨斗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破煞斧上的乌光暴涨,死死锁定那老者,“终于露头了!”

陶瓷面具老者无视墨斗张的杀意,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身上,声音毫无波澜:“张懋钦…西山戾王冢的漏网之鱼…也好。主上苏醒,正需尔等修士精纯魂魄为引,补全这‘万灵血煞阵’最后一块拼图!”

他手中短杖对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轻轻一点!

“嗡——!”

八根青铜柱顶端的射灯光束瞬间由白转红!八道蕴含着高温、强辐射、以及血煞晶秽毒能量的恐怖光柱,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狠狠轰击而来!光柱所过之处,洞壁岩石瞬间焦黑崩裂!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墨斗张!护住她们!” 我厉吼一声,在光柱临体的瞬间,将怀中的丫蛋推向崔香童,同时不退反进,一步踏前!

道家符箓、奇门、法器,三法合一,搏命一挡!

左手早已扣住的最后一张保命神符——“玉清神霄雷符”(师父玄真子所赐,蕴藏一道真正的天雷之气)瞬间激发!符箓化作一团刺目欲盲的紫白雷光,迎向轰来的光柱!

右手雷击枣木剑脱鞘而出!剑身黝黑,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我脚踏缩地成寸罡步(仅一步,强引地气),剑尖直指洞窟穹顶一处能量流转的节点(虎口灰线疯狂示警之处),口中暴喝:“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来!”

并非召唤天雷(洞内隔绝),而是以神符雷气为引,以枣木剑为导体,强行沟通这溶洞内被“万灵血煞阵”搅动的狂暴地脉能量(主要是污秽煞气)!引煞化雷,以毒攻毒!

“轰!咔嚓——!”

紫白雷光与八道血红光柱猛烈碰撞!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将洞壁震得碎石如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一道扭曲的、缠绕着污秽黑气的暗金雷霆,顺着枣木剑的指引,如同一条失控的孽龙,狠狠劈在洞窟穹顶我剑指之处!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穹顶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碎石裹挟着万年寒冰和积雪,轰然砸落!更关键的是,穹顶被炸裂的地方,正是那禁锢白仙的合金牢笼上方的一处关键支撑结构!

“哐当!滋啦——!”

合金牢笼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几根束缚白仙的、闪烁着幽蓝电弧的锁链应声崩断!白仙巨大的刺猬本体发出一声微弱却充满解脱的哀鸣,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祭坛边缘,溅起一片尘埃!

“混账!” 陶瓷面具老者第一次失态,怒喝出声!他精心布置的阵法,竟被这搏命一击破坏了部分平衡,连最重要的“仙源”都差点脱困!

烟尘弥漫,碎石纷飞。八道光柱在爆炸中溃散。我如遭重锤,喷出一口鲜血,雷击枣木剑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岩石上,剑身金光黯淡,布满细碎裂痕。玉清神霄雷符彻底化为飞灰。强行引动污秽地煞化雷的反噬,让我五脏六腑如同移位,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木心珠吊着一口气。

但这一击,撕开了绝境的口子!

“机会!” 墨斗张狂吼一声,如同出闸的疯虎,破煞斧带着撕裂一切的乌光,无视弥漫的烟尘,朝着祭坛上那翻滚的血雾核心和青铜鼎猛扑过去!

崔香童也反应过来,将王秀芝和丫蛋推向相对安全的角落,自己则抽出随身的萨满神鼓和腰铃,一边急促地敲打摇晃,口中念诵着古老的请神调,一边朝着重伤坠地的白仙本体冲去!她要趁锁链崩断的机会,救出白仙!

陶瓷面具老者惊怒交加,手中短杖急挥,祭坛周围跪伏的四个枪手如同提线木偶般猛地站起,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竟悍不畏死地扑向墨斗张和崔香童!他们身上同样逸散出被血煞晶控制的狂暴气息!

洞窟内,乱战爆发!

而我的目光,却越过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祭坛后方阴影中,那个陶瓷面具老者身后——那里,似乎有一扇开凿在岩壁上的、被厚重青铜门封闭的石室!门缝中,正丝丝缕缕地透出那古老钟鸣的源头,以及一股更加深沉、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恐怖气息!

“主上”…就在那扇门后!一切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