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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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的恶臭钻入鼻腔,粘稠的瘴气如同湿冷的裹尸布缠绕全身。骸骨平台的冰冷透过焦黑的皮肉渗入骨髓,但更冰冷的是右臂上那半截业劫锁链,如同毒蛇般缠绕,死寂而沉重。

陆沉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业火焚魂的痛苦并未消失,只是被极度的虚弱压制,如同闷烧的炭火,灼烤着他残存的意志。识海中,亡者的哀嚎、兵魂的嘶鸣、净世莲华的破碎之音、毒灵气侵蚀的冰冷、以及最后那颠覆性的真相碎片…如同破碎的万花筒,疯狂旋转、冲撞。

“……墨铮…窃取天道…毒灵气…血炼…”这些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陆沉…抓住剑…”一个清冷、虚弱、却带着决绝的声音碎片刺破混沌,是云璃!

断剑!葬龙渊!

求生的本能如同黑暗中迸发的火星,猛地燎原!陆沉那被业火灼烧得近乎枯竭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凶悍!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转动!焦黑龟裂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

嘶嘶嘶——!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爬行声如同潮水般逼近!浓烈的腥臭和腐肉气息扑面而来!

腐甲虫群!如同移动的、由甲壳和口器构成的黑色地毯,已经爬上了骸骨平台的边缘!最近的一只,距离陆沉的脸颊不过三尺,它那如同锯齿般的锋利口器开合着,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复眼中闪烁着贪婪饥饿的红光!

空中,腐翼鹫刺耳的尖啸如同丧钟!数头巨大的阴影开始俯冲!

沼泽里,那如同巨蟒般的尸蠕也探出了布满腐肉和脓包的狰狞头颅,粘稠的腐蚀粘液如同瀑布般滴落,在骸骨平台上灼烧出嗤嗤的白烟!

死亡,近在咫尺!以最污秽、最缓慢吞噬的方式!

“吼——!”濒死的绝境彻底点燃了陆沉骨子里的凶性!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腐甲虫口器,是俯冲而下的腐翼鹫利爪,是尸蠕滴落的腐蚀毒液!还有旁边,云璃那半边琉璃化、布满裂纹、气息奄奄的躯体,以及王大石昏迷中依旧痛苦蹙起的眉头!

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死!

《血劫经》!这饮鸩止渴的邪功,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

“血…劫…”陆沉喉咙滚动,发出破碎的音节。他强行催动那几乎干涸的丹田!右臂上那半截业劫锁链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收紧!倒刺深深嵌入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也如同一个恶毒的泵,强行压榨着他残存的生命精元,转化为一丝微弱却狂暴的血煞罡气!

轰!

微弱的血芒在他体表一闪而逝!如同回光返照!

噗嗤!

那只离他最近的腐甲虫,被这突然爆发的微弱血煞冲击,瞬间碾成了一滩腥臭的汁液!

但这微不足道的爆发,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了一滴水!瞬间引燃了周围所有凶物的贪婪与凶性!

嘶嘶嘶!嗷!

更多的腐甲虫悍不畏死地扑上!俯冲的腐翼鹫利爪撕裂空气!尸蠕张开的巨口带着腥风毒液兜头罩下!

绝境!比剑冢域更加令人绝望的绝境!力量耗尽,强援无踪,唯有腐朽与死亡!

“都给老子…滚开!!!”

陆沉目眦欲裂,眼中血丝爆裂,燃烧着疯狂的金色业火!他不再试图运转完整的功法,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甘,尽数凝聚!不是凝聚力量,而是凝聚一种“意”!一种破灭一切、焚尽万物的“劫”之意境!

嗡!

识海中,那焚烧一切的业火,那缠绕灵魂的业劫锁链,那吞噬的亡者怨念,那颠覆的真相带来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被这极致的求生意志和毁灭意境强行点燃、熔炼!

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纯粹血煞罡气的、更加原始、更加霸道、充满了破灭与新生矛盾气息的恐怖“势”,以陆沉为中心,轰然爆发!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只有一种无形的、仿佛源自天地初开、万物终结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睁开了灭世的眼眸!

咔…咔咔…

以陆沉为中心,骸骨平台寸寸龟裂!那些扑到近前、狰狞凶恶的腐甲虫,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住,瞬间僵直!它们坚硬的外壳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纹,复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俯冲而下的腐翼鹫,在距离陆沉头顶不足一丈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它们庞大的身躯猛地僵在半空,骨翼上的腐肉瞬间干枯、剥落,露出森森白骨,眼中的凶戾化为无边的恐惧,连悲鸣都未能发出,便如同下饺子般纷纷坠落,摔在平台上,碎成一地枯骨!

那条探出沼泽、张开巨口的尸蠕,那流淌着腐蚀粘液的头颅,在触及这无形力场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焚化炉!粘液瞬间汽化,腐肉干瘪碳化,巨大的头颅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化为飞灰!剩下的庞大身躯疯狂扭动,带着惊恐的嘶鸣,仓皇地缩回腐臭的沼泽深处,溅起大片泥浪!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区域!

仅仅是一个无形的“势”的爆发!所有扑上来的凶物,无论是低阶的腐甲虫,还是强大的尸蠕腐翼鹫,尽数灰飞烟灭!如同被无形的劫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

骸骨平台上,只剩下陆沉重重的喘息,以及那令人灵魂颤栗的无形威压缓缓收敛。

云璃艰难地侧过头,清冷的眸子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撼与难以置信。她看着那个焦黑如炭、气息微弱、右臂缠绕着半截冰冷锁链的身影。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那是什么力量?不是灵力,不是罡气,甚至不是纯粹的灵魂力量…那是一种…仿佛触及了某种法则本源意境的…“势”?一种蕴含了破灭、业火、劫难…却又在破灭中孕育着一丝混沌生机的…恐怖意境?

万劫无相?!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划过云璃的识海!难道这就是《血劫经》所指向的终极境界的雏形?在吞噬了墨七、崩断部分业劫、于生死绝境中点燃所有意志的瞬间,意外触摸到了一丝皮毛?

噗!

爆发出这惊世一击的陆沉,身体剧烈一晃,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再次陷入深度昏迷。那恐怖的“势”瞬间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右臂上那半截业劫锁链,似乎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幽暗了几分,锁链断裂处,黑色的业火无声地燃烧着。

“咳咳…”云璃挣扎着,用仅存的右手撑起身体。刚才那无形的“势”虽然恐怖,却似乎有意避开了她和王大石。她看着昏迷的陆沉,又看了看周围暂时被清空的区域,以及远处依旧被灰绿瘴气笼罩、隐藏着更多危险的葬龙渊。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挑战就在眼前。王大石需要时间吸收续魂草重塑根基,陆沉透支严重,业劫缠身,而她自己…琉璃化已蔓延至胸口,锁魂钉的阴毒死气正在侵蚀心脉,净世莲华破碎,力量几乎枯竭。

她艰难地爬到断剑旁,将其捡起。剑格处的星盘密钥碎片,光芒微弱,却依旧稳定地指向葬龙渊深处某个方向。碎片似乎对这片腐朽死寂之地深处蕴含的某种庞大生命本源,有着微弱的感应。

葬龙渊…化生域…这里,是否存在着能遏制琉璃化、甚至修复净世莲华的生机?亦或是…更加恐怖的死地?

云璃看着两个昏迷的男人,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韧。她盘膝坐好,将断剑横于膝上,碎片的光芒勉强驱散一些周围的瘴气。她需要时间恢复一丝力量,哪怕只有一丝。

然而,葬龙渊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咕噜噜…咕噜噜…

远处,那腐臭的沼泽深处,传来了更加沉闷、更加巨大的气泡破裂声。仿佛有什么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东西,被陆沉那爆发的“无相之势”所惊动,正从沉睡的泥沼深处…缓缓苏醒。

一股远比尸蠕更加恐怖、充满了剧毒、衰败与贪婪的凶戾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开始弥漫开来。灰绿色的瘴气剧烈翻滚,隐隐勾勒出一个蜿蜒、庞大的阴影轮廓。

葬龙渊真正的“主人”之一,被惊醒了。新的劫难,已在腐朽的泥沼中酝酿。而劫火中的行者,才刚刚踏入这片化生与死寂并存的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