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厨房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焦糊味、浓得发齁的甜味、诡异的肉香、还有一股……隐约的、熟悉的、让我心尖发颤的……药味?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大概是错觉!油烟太大熏的!看着眼前这四盘(盆?)杰作,我满意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主要是吓出来的冷汗)。
“清蒸鲈鱼”——鱼皮半焦半脱,蔫蔫地趴在盘子里,淋着我用酱油、醋和不知名香料胡乱调制的酱汁,颜色黑黢黢。
“红烧肉”——黑乎乎、油亮亮的一大坨,粘稠的酱汁几乎凝成固体,散发着浓郁的焦糖(?)和糊味。
“砂锅鸡汤”——汤色浑浊,飘着整根的葱和几片姜,那只白条鸡死不瞑目地浮在汤面上,旁边点缀着煮烂的红枣枸杞,像一锅不明生物的遗骸。
“莲蓉酥”——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像包子,有的像饺子,还有的……扁得像被车轮碾过。表皮烤得颜色深浅不一,有的焦黑,有的还是生的面疙瘩色。
“嗯!看着就很有食欲!”我昧着良心自我肯定,忽略掉烧火小丫头惨白的小脸和颤抖的嘴唇,“上菜!”
我亲自端着那盘(盆?)红烧肉,昂首挺胸地走向花厅。后面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丫鬟,捧着其他“杰作”。
花厅里,气氛还算融洽。爹娘兄姐们正努力和宁弈寒暄,虽然宁阎王惜字如金,十句答不了一句,但大家脸上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看到我进来,所有人都像是看到了救星,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以及我手里的菜。
当那几盘菜被放到铺着锦缎的八仙桌上时,花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笑容,僵在了每一张脸上。
爹李大人看着那盘黢黑的红烧肉,嘴角抽搐了一下。 娘亲王氏盯着那死不瞑目的鸡汤鸡,眼皮跳了跳。 大哥李振(大兄)看着形状诡异的莲蓉酥,喉结滚动。 二哥李远(二兄)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的复杂气味,眉头拧成了疙瘩。 三哥李宏(三兄)和姐妹们更是直接屏住了呼吸。
宁弈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那几盘菜上,尤其是那盘莲蓉酥上。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那层酥皮,直抵里面的莲蓉馅。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了我的心脏。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姐姐妹妹们!”我顶着巨大的压力,挤出最甜美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尝尝!都是女儿亲手做的!”
我殷勤地拿起公筷,夹起一块……嗯,看起来相对不那么焦黑的红烧肉,颤巍巍地放进了爹李大人的碗里。“爹,您尝尝这个红烧肉,女儿炖了好久呢!”
爹看着碗里那块油光发亮、颜色深得发黑、形状扭曲的肉块,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他看看我充满“期待”(紧张)的眼神,又瞟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气场冰封的宁弈,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好…好…”爹的声音干涩,拿起筷子,像是举着千斤重担。他夹起那块肉,在全家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闭了闭眼,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然后猛地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