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转述完，问我：“我们现在要做点什么吗？要不要……”
我摇摇头，打断她。
“不，什么都不要做。”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让他自己去感受，市场的冷酷。”
“让他把那种得意、那种狂妄、那种对财富的贪婪，都发酵到极致。”
“因为，捧得越高，摔得才越痛。”
那天晚上，我刷到了二舅最新的朋友圈。
配图是他家院子里，核桃堆积如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他站在那座“金山”前，笑得志得意满。
配文是：“坐等核桃价格冲破天际！明年，给儿子换辆大奔！”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
这不仅仅是他贪婪的报应，更是亲情被金钱腐蚀后，留下的巨大悲哀。
但我知道，这份悲哀，不应该由我来承受。
05
转折，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猛烈。
那是一个星期一的早上。
我刚到公司，陈丽就拿着手机，一脸震惊地冲了过来。
“林夏，快看！出大事了！”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国内最权威的农产品价格指数网站。
一条加粗标红的新闻标题，赫然映入眼帘：
【核桃市场泡沫破裂，资本大量出逃，多地批发价一夜之间断崖式下跌！】
我点开详情，那根我盯了整整一周的K线图，以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疯狂地向下俯冲。
最新的批发价，已经跌破了8元。
比我当初和二舅签订的合同价，还要低。
我看着那条绿得令人心悸的线条，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唏嘘。
我知道，王富贵的末日，到了。
“那些炒作的资本跑路了！跑得一干二净！”陈丽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我听说，昨天下午开始就有人在恐慌性抛售，今天一早，整个市场就崩了！王富贵这下可惨了！”
果然，各种消息雪片般传来。
二舅王富贵彻底慌了神。
他第一时间拨打了那几个“大老板”的电话，无一例外，全部关机。
微信也被拉黑了。
他疯了一样开车冲到市里的农产品批发市场，却发现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商贩，现在要么直接给出低于5块钱一斤的侮辱性收购价，要么干脆摆摆手，说自己的仓库已经满了。
天气开始转暖，潮湿的空气里，他囤积的那近三万斤核桃，已经开始出现了变质的迹象。
一些果皮发黑，长出了白毛，甚至有小虫子在里面钻来钻去。
他心急如焚，像个无头苍蝇。
他又开始回头联系那些之前被他鄙夷、被他拒绝的散户。
结果可想而知。
“王老板啊，不好意思，我上周已经在别家买好了。”
“哎呀，你那核桃不是要卖20块一斤吗？我们小门小户可要不起。”
“听说你那核桃都放了好几天了，不新鲜了吧？我们可不敢要。”
电话被一次次挂断，每一次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家里的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二舅妈，那个曾经同样幻想着戴金戴银的女人，此刻成了最恶毒的诅咒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