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千斤重的枷锁。
终于，我站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让我灵魂都在颤栗的脸。
那是一张六十岁老妇的脸，面色枯槁，两颊深陷，法令纹像刀刻一样，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刻薄与凶悍。
这张脸，陌生、丑陋、衰老。
可镜中人的眼神，却是我自己的——那里面是彻头彻尾的惊恐、茫然和崩溃。
我的记忆，属于二十岁的林婉清。
我的身体，却是这个六十岁的“恶毒婆婆”陈桂芬。
“装什么可怜？”李佳的冷笑声在背后响起，充满了鄙夷，“在镜子面前演戏给谁看？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报应？
我到底是谁？这具身体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的灵魂会跑到这里来？
我不要做恶毒婆婆！我才二十岁！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将我吞噬，我双腿一软，瘫倒在镜子前。
王明走过来，像拖一个麻袋一样，粗暴地将我拽起来，扔回床上。
“妈，你再闹，我们就报警，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他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那是一种面对仇人时才会有的决绝。
报警？精神病院？
我被这两个词吓得浑身一抖。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被锁起来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这具衰老疲惫的躯壳，以及那无法解释的、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一个念头，在我混乱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报应”，那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陈桂芬，她到底做了多少恶？
02
胃部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饥饿感，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我被锁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又由暗转亮。
期间，那个叫李佳的儿媳开过一次门，将一碗冷掉的剩饭剩菜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眼神像是在看一只等着被投喂的牲口。
“爱吃不吃。”她丢下这句话，又锁上门走了。
米饭已经结成了硬块，菜叶上凝固着一层白色的油。
我看着那碗饭，屈辱感和饥饿感交织在一起，胃里翻江倒海。
在二十年的人生里，我林婉清，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
可现在，我别无选择。
我用颤抖的手，抓起一块米饭，艰难地塞进嘴里，像吞咽沙砾一样，和着泪水，一点点咽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完那碗冰冷的饭，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力气。
当李佳再次来收碗的时候，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我试着用我二十岁时的、最温和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佳佳……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期待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动容，或者至少是一点疑惑。
然而，没有。
李佳听到这个称呼，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惊恐和极度厌恶的表情，仿佛我喊她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