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别墅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却驱散不了那股无形的低气压。
餐厅里,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顾凛川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视线落在手边的财经报纸上。
他如同往常一样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一丝不苟。
只是那周身散发的寒意,比往日更甚。
苏晚晚坐在餐桌的另一端,面前的牛奶早已失了温度。
她几乎一夜未眠。
昨晚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顾凛川的暴怒,那破碎的音乐盒,还有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脆弱。
她握着叉子的手有些用力,指节泛白。
他没有看她。
从她下楼到现在,他的视线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一秒。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斥责都要令人窒息。
空气沉闷得像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
苏晚晚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道歉?
她该怎么说?
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他会信吗?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的解释。
他用这种方式,清晰地告诉她,她越界了。
而且是不可饶恕的越界。
早餐在死寂中结束。
顾凛川放下报纸,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
他经过苏晚晚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甚至连衣角带起的风,都透着冰冷。
苏晚晚僵坐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玄关。
她才松开紧握的叉子,手心一片濡湿。
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头。
但与昨晚不同,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内疚感,悄然蔓延。
她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愤怒,失控,还有隐藏在冰山之下的痛苦。
那个音乐盒,到底承载了他怎样的过去?
她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踱步。
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二楼书房的方向。
通往那里的走廊入口,似乎比昨天更加幽深。
她注意到,那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如同雕塑般守在那里。
那是昨天没有的。
禁区,被加固了。
那里面的秘密,也被保护得更加严密。
她收回视线,心头沉甸甸的。
顾凛川暴怒时,似乎吼了些什么。
零碎的,不成句的片段。
“……别碰……”
“……我的……”
“……滚……”
她努力回忆,试图拼凑出一些信息。
但记忆被恐惧和混乱搅成一团,只剩下那些带着强烈情绪的碎片。
她只记得他捡起碎片时,那近乎虔诚的小心。
仿佛捧着的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
而不是一堆破烂的木头和金属。
陈叔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苏小姐。”
苏晚晚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陈叔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恭敬,但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他微微颔首。
“先生吩咐,今天您可以在别墅里自由活动。”
“除了二楼东侧的走廊尽头。”
他刻意加重了“尽头”两个字。
苏晚晚低下头。“我……我知道了。”
陈叔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用词。
“苏小姐,您这次很幸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告诫。
“先生的脾气……您昨天也看到了。”
“有些东西,是先生的逆鳞,碰不得。”
苏晚晚的心一紧。
“陈叔……”
她想问,那些东西为什么是逆鳞?
陈叔却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她。
“先生曾经失去过非常重要的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都是禁忌。”
失去?
重要的人?
这几个字像钥匙,似乎解开了一点点谜团,却又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那个音乐盒,那朵干花,那本书,都和那个“失去的人”有关?
是亲人?爱人?
难怪他会失控成那样。
苏晚晚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一个巨大的悲伤的核心。
“以后,不要再试图去探究先生的过去。”
陈叔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
“这对您,对他,都没有好处。”
“安分守己,或许才是最稳妥的。”
苏晚晚沉默着,点了点头。
陈叔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头刚刚燃起的那点好奇的火苗。
是啊,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探究他的过去,除了再次触怒他,引火烧身,还能有什么结果?
可是……
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拾捡碎片时,那微微颤抖的手指。
以及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盛满痛苦的眼睛。
那样的痛苦,不像作假。
这个男人,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
他的冷硬,他的霸道,或许都只是保护色。
用来掩盖内心深处那道从未愈合的伤口。
陈叔完成了他的“警告”,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苏晚晚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
阳光依旧明媚,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这次的事件,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她和顾凛川之间。
他用冷漠划清了界限。
她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心底深处,那个微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控制不住地想知道,那个能让顾凛川如此失态的“失去”,究竟是怎样一段往事?
那个让他珍藏音乐盒、干花和书本的人,又对他意味着什么?
这种念头很危险。
她告诫自己。
好奇心会害死猫。
但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就像潘多拉的魔盒。
明知道打开会带来灾难,却依然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今天,先这样吧。
保持距离,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转身,走向落地窗,望着窗外修剪整齐的花园。
心里却无法平静。
这场冷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而她和顾凛川之间那根脆弱的线,似乎已经濒临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