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在老人被我俩的动静惊醒,微微抬了一下头的瞬间,我瞥见了他的侧脸。灰败,枯瘦,像一张揉皱了的纸。但真正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的,是他那只搭在老周胳膊上的手枯瘦得只剩皮包骨,中指却异常用力地蜷曲着,而那脏兮兮的指甲缝里,赫然嵌着一小片已经干涸的蓝色油漆斑点!

一个瘫痪在床、并且需要人伺候的老人,指甲缝里怎么会有蓝色油漆?

回到家,我毫无睡意。凌晨三点,那催命一样的四下敲击声准时响起。“咚……咚……咚……咚……” 这一次,我屏住呼吸,把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似乎不是来自墙壁本身,更像是通过墙体传导过来的,带着一种回音。敲击的不是坚硬的墙体,更像是某种金属容器?一个老式冰柜的内壁?

一个可怕的画面在我脑子里疯狂滋长:老周根本不是什么孝子!他虐待甚至囚禁了他的父亲!那个需要草莓蛋糕的,是不是另一个被隐藏的人?这些天敲击声,难道是绝望的求救吗?老人指甲缝里的油漆,是不是他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隐秘空间里挣扎时留下的?

2

我下定决心准备报警。毕竟咱可是良民,遇到可疑情况要先找警察叔叔的。

我整理了一下说辞,没提我的职业猜想,只说是邻居那边,反映连续多日凌晨有异常规律敲击,怀疑有情况。没想到警察来得挺快,一共来了两位,一老一少。老周开门看到警察,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但立刻换上了一副愁苦又无奈的表情。

“警察同志,是不是又吵到邻居了?唉,怪我,都怪我”他搓着手,身子佝偻着,把那套“孝子伺候病父”的说辞又演了一遍,语气卑微又可怜。

年轻的警察进去转了一圈出来,脸色不太好看,低声对老警察说:“师傅,我看了一眼,老人确实在床上,看情况是瘫痪,屋里味儿虽然有点大,但没看到明显外伤。”

老警察经验丰富些,又仔细问了老周几个问题,关于老人病情、用药等等。老周对答如流,甚至眼圈都红了,说老父亲如何受罪,自己如何不容易。

最后,老警察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点安抚,也带着点告诫:“小伙子,你的警惕心是好的。我们检查过了,情况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样。老人病着,晚上难免有点动静。邻里邻居的,多体谅一下吧。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也不好一直打扰人家。”

老周站在警察身后,微微低着头,但就在警察转身的刹那,我清晰地看到,他抬起眼皮,飞快地扫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和卑微,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讥讽的平静,仿佛在说:“看,没用的吧?”

警察走了。楼道里只剩下我和老周。他没立刻回家,而是慢慢走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和老人身上一样的酸腐气。

“陆记者,”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家的事。”

我浑身一僵。没想明白他怎么会知道我以前干过记者?我从来没对这里任何人提起过我以前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