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旁边冰冷潮湿的墙壁,大口喘息。不是因为沈聿的羞辱,那疼痛更真实,来自身体深处,是癌细胞在她胃里疯狂扩张的证明。她蜷缩着身子,额头顶着粗糙的墙面,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和眼角渗出的温热液体混在一起。
十年了。她以为早已结痂的伤口,被他轻而易举地重新撕开,鲜血淋漓。而这一次,她连舔舐伤口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一辆出租车溅着水花驶过,她下意识地伸手,却又颓然放下。她能去哪儿?回那个冰冷空旷、只有她一个人的公寓?还是去父母家,面对父亲欲言又止的关切和继母林晓母亲那掩饰不住的得意?今天这场婚礼,不,这场葬礼上的闹剧,恐怕早已通过无数个手机,传遍了他们那个小小的圈子。
最终,她还是拦下了一辆车,报出了医院附近一个咖啡馆的地址。她需要找个地方坐下,需要一点热的东西来温暖几乎冻僵的身体,更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混乱到极致的一天。
而另一边,沈聿的车上。
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司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连呼吸都放轻了。沈聿靠在后座,闭着眼,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睫显示他并未平静。林晚下车前那张惨白如纸、写满脆弱和绝望的脸,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不对劲。
十年的恨意支撑着他走到今天,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想象过她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愧疚的、愤怒的、惊慌的,甚至是故作平静的。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那样一种……仿佛生命力都被抽空了的灰败。
还有她手腕的触感,纤细得惊人,他刚才几乎以为自己稍一用力就会折断。记忆中那个虽然清瘦但充满活力的女孩,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掉头。”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司机一愣,从后视镜里看他:“沈总,回酒店吗?林小姐她……”
“回墓园方向,开慢点。”沈聿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雨幕。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倔强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就这样消失在雨里了,还是……会晕倒在某个角落。
车沿着来路缓缓行驶,雨刷器规律地摆动,刮开一片又一片模糊的世界。沈聿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让司机加速离开时,视线捕捉到了路边一家连锁咖啡馆的橱窗。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身影,正是林晚。她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但她没有动,只是失神地望着窗外,侧影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沈聿让司机在远处停下。
他看着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按着太阳穴,动作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痛苦。看着她偶尔因为胃部的痉挛而微微蜷缩身体,又很快强迫自己坐直。那种强撑的姿态,莫名地刺疼了他的眼睛。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晚。他记忆里的林晚,明媚、张扬,像一团烧不尽的野火,即使是在十年前指证他、看着他被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她的背脊也挺得笔直,眼神里是决绝的恨,而不是现在这种……被碾碎后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