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的额头依旧抵着地，指尖几乎要抠进地板缝隙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硌得生疼，却比不上心口万分之一的钝痛。
“学了她的眉眼对你笑……”
原来，她都知道。
这五年来，每一次他醉酒后模糊的视线，每一次他无意识抚摸她脸颊时脱口而出的“晚晚”，每一次他要求她穿鲜艳的衣服，要求她笑得更明媚些……她都知道。她不仅知道，她还默默地、近乎卑微地，去模仿了。
而他，竟从未察觉这温顺笑容下的裂痕与绝望。他甚至曾在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苏晚并不相似的、属于她林兮自己的清浅笑容时，感到过一丝不耐，觉得那不够“像”。
他以为她只是个安静的、合格的替代品，满足了他对苏晚求而不得的执念。他却从未想过，这个替代品有血有肉，有感情，会痛，会在无数个夜晚，独自舔舐被他反复撕开的伤口。
胃癌晚期……三个月……
这三个月，他在做什么？
他在为苏晚的回归欣喜若狂，在筹备盛大的接风宴，在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林兮最后的、沉默的“扮演”。他甚至在她提出离婚时，心底闪过一丝解脱，以为是她终于识趣，为他的“真爱”让路。
她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签下离婚协议？是用什么样的力气，说出那一声平静的“保重”？又是用什么样的决绝，独自一人走向生命的终点，连一丝求救的信号都不曾向他发出？
“你赢了……林兮……你狠……”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这不是报复，却比任何报复都更残忍。她用她的死亡，她的沉默，和她埋藏了五年的、最后才揭晓的悔恨，将他永远地钉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永世不得超生。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冰冷的骨灰盒。那里装着的，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是他用了五年却从未真正认识过的女人。他曾触碰过她的肌肤，听过她的呼吸，却从未读懂过她的心。
现在，他连触碰她骨灰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疯狂地翻找那个金属盒子。除了那枚素圈银戒和纸条，盒子里还有一张薄薄的存储卡。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踉跄着爬起来，冲出灵堂，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开车直奔回家。
那个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家”。
公寓里依旧整洁，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自从林兮离开后，他似乎就没怎么回来过，这里只剩下空洞的华丽。他冲进书房，找到读卡器，颤抖着将存储卡插入电脑。
卡里只有一个音频文件，文件名是简单的日期，正是他们离婚的前一天。
他点开播放键，音箱里传来林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平静。
“江临，当你听到这个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了。别难过，也许这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积蓄力气。
“医生说我时间不多了。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留下点话。不是想让你愧疚，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真实的我，而不是你眼中那个像她的影子。”
“我爱你，江临，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比你知道的还要早。可惜，你眼里从来只有苏晚。结婚那天，我天真地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所以我努力学她笑，学她说话的样子，甚至学她喜欢的穿衣风格……我以为只要我够像，你总有一天会看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