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你不是哑巴吗？”我急切地求证。
“老子叫你好好活着。”
“你不是哑巴吗？”我又问。
“不该问的，少打听。”
我只好闭了嘴。
“我的事，不许跟别人讲。”
我点点头。
“你为啥子瘫了？”
我回顾过去：“七岁，我最喜欢的娃娃不见了。我妈说她洗完给送到衣柜上面了，让我玩别的，我趁她跟我爸出门，自己踩椅子上去找，但高度不够，就又垫了个小凳子，然后凳子翻了......我就不能走路了。”
“哦。”
“后来才知道，我经常站不稳好像跟脑瘤有关。”
“你还长瘤子了？”
“嗯，早就切了，都好了。”
“唔，那就好。”
我觉得哑巴此刻一定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人？
“昨天，就差一点点，我就脱离苦海了。怪你不够果断。”
“你以为我真要对你下死手？”
“不是吗？”
“吓吓你，让你懂得人生可贵。”
“这对我来说，没用。”
“睡吧，明天带你出去玩。”他轻拍我的背。
哑巴说到做到。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他就把轮椅扛到了楼下，然后上楼来背我。
我特意换了一条花裙子。趴在他的背上的时候，我想起了小时候被父母带去游乐场的场景。
本以为我会在这老房子里孤老终生，却没想到老天给我派发了一个如此大礼。
时过境迁，虽然物是人非，但好在不幸中有万幸在。
哑巴把我推到修理店，打着手语向里面的一男一女做介绍。
对方是夫妻俩，比哑巴年纪大一些，男的叫阿明，也是个哑巴，女的叫阿美，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不但能坐能站，声音洪亮，而且人长得也漂亮。
“可算见到你本人了。这模样可真水灵，我们阿义好福气呦。”阿美捧着我的脸颊称赞。
哑巴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但凡上门的地方离着近，哑巴都会推着我过去，让我在楼下等他。干完了活儿，再带我去下一站。
有他在身边，我觉得自己好像长出了脚，可以去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下了班，他会带我去夜市上转，买些衣物零食，或者一些完全无用的东西，比如红气球。
他把气球拴在我的轮椅扶手上，推着我疾驰疯跑，这让我本就特殊的身体状况更加吸人眼球了。
但我不怕。
有他在身边，我不再畏惧旁人的目光了。
我甚至会给他读诗。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见幽深的黎明，我看到古老的昨天，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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