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对我口诛笔伐,指责我“六亲不认”的姑姑,此刻低着头,拉着她的女儿,脚步匆匆地从我身边绕过,生怕我叫住她。
大伯母的脸色最是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她作为李秀琴的铁杆盟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场面极度尴尬。
我看着这出树倒猢狲散的闹剧,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我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曾对我遭遇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亲戚。
在他们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我轻声开口了。
“各位叔叔阿姨,姑姑伯伯。”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准备溜走的人们,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了。
“大家都是林家的亲…戚,几十年的邻里街坊。”
“难道对我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受的委屈,真的一无所知吗?”
我看到好几个人的眼神开始闪烁,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试图避开我的目光。
他们当然知道。
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我从小穿林杰的旧衣服,林杰却永远有最新款的玩具。
我考上重点大学的升学宴,李秀琴只摆了一桌,说要节约。
林杰考上一个三流大专,李秀琴却在镇上最好的酒店大摆宴席。
我工作后每个月给家里寄钱,他们羡慕李秀琴有个“提款机”女儿。
林杰游手好闲,他们劝李秀琴“男孩子嘛,晚熟一点很正常”。
他们是这场长达三十年压榨的,沉默的旁观者,甚至是帮凶。
我没有放过他们,我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刚刚还对我颐指气使的姑姑。
“姑姑,您不是常常劝我,‘做姐姐的要大度,一家人不要计较那么多’吗?”
姑姑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又转向大伯母。
“大伯母,您当年不是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夸我妈会教育孩子,是个难得的‘慈母’,说我能有她这样的妈,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吗?”
大伯母的脸色瞬间变得和猪肝一样。
被我当众点名,无异于当众揭开了她们那张和稀泥的虚伪面具。
她们的劝告,她们的夸奖,在今天这滩烂鱼烂肉面前,都成了天大的讽刺。
“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记仇!”姑姑色厉内荏地辩解。
李秀琴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指着我,对我爸,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隐形人一样坐在角落的男人,哭喊道:“林建国!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她要翻天了!她要把这个家给拆了!她还要挑拨我们跟亲戚的关系!”
我没有理会她的撒泼。
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们知道。”
“只是以前觉得,血浓于水,总该给这个家,给你们各位长辈,留几分情面。”
“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此话一出,亲戚们彻底分化。
一些人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匆匆说了句“我们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些人,比如姑姑和大伯母,则是满脸愤恨,却又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悻悻地离开。
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我们一家四口,和一地的狼藉。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把选择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要么选择彻底和我家切割,要么就得掂量一下,继续和李秀琴站在一起,会不会被我这颗已经引爆的炸弹,溅上一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