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的夜里，春桃把玉梳掏出来，放在小姐的妆奁上。妆奁是酸枝木的，上面嵌着螺钿，映着烛火泛着冷光。她摸着玉梳的断齿，指腹蹭过那暗红的印子，突然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有些贴身的物件沾了主人的气，能记下主人最后的光景。
“小姐，”她对着玉梳轻声说，“若是真有人害你，你就让这梳子显显灵，告诉我是谁，好不好？”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仿佛回应。
春桃守到后半夜，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听见“啪嗒”一声轻响。她猛地睁眼，只见那支玉梳竟从妆奁上滑落，掉在地上。她慌忙捡起来，借着烛光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那断齿处的暗红印子，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像三滴凝在玉上的血，在烛火下微微发亮。
更怪的是，玉梳的背面，竟映出一点晃动的影子。
春桃屏住呼吸，举着玉梳往四周照。影子很淡，像隔着层雾，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影，正弯腰往枯井里扔着什么。那身影有点眼熟，看穿着，像是府里的管家张诚。
“张管家？”春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张诚是苏府的老人，从小看着小姐长大，怎么会……
她再想细看，影子却突然散了，玉梳又恢复了温润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春桃攥紧玉梳，手心全是汗。她想起张诚今天来吊唁时，眼神躲躲闪闪的，还特意绕开枯井走，当时只当他是怕晦气，现在想来，怕是心里有鬼。
天快亮时，林文彦派来的老妈子催她回去休息。春桃把玉梳藏进袖袋，跟着老妈子往回走。经过别院门口，正撞见张诚提着个食盒过来，见了她，脚步顿了一下。
“春桃姑娘，守了一夜？”张诚的声音有点干。
“嗯。”春桃盯着他的手，他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东西硌过，“张管家这是……”
“哦，昨夜给井边的工匠送点心，不小心被石头划了。”张诚搓了搓手，眼神飘向别处，“姑娘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春桃没动，突然问：“管家昨夜来过别院？”
张诚的脸白了一瞬，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昨夜在房里对账……”
“可我看见你了。”春桃故意提高声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往井里扔了什么？”
张诚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手里的食盒“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点心撒了一地。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那你跑什么？”春桃逼近一步，袖袋里的玉梳微微发烫，“是不是你害了小姐？”
“不是我！”张诚突然拔高声音，又慌忙压低，“是……是柳姑娘！”
“柳姑娘？”春桃愣住了。柳如眉是林文彦的表妹，三天前跟着林文彦一起来的苏府，说是来给小姐道贺中秋。
“我昨夜起夜，看见柳姑娘慌慌张张从别院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块玉佩，”张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当时没敢声张，现在想来……”
春桃的心沉了下去。柳如眉？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一口一个“玉溪姐姐”的姑娘？她想起柳如眉昨天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点说不清的敌意，当时只当是女人间的小别扭，现在想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