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浣衣局，只有我还在搓衣服。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盆里的水上，晃得我眼晕。手里的皂角滑腻腻的，搓在厚重的宫袍上，泡沫混着污渍，散发出一种沉闷的气味。
我叫青梅，进宫三年，就在这浣衣局里泡了三年。
突然，指尖在水底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不是衣扣，也不是石头。
那东西冰凉刺骨，触感温润，我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收回手。可鬼使神差地，又探了回去。
借着月光，我把它从水底捞出来。
水珠顺着我的指缝滴落，那东西在我掌心显出原形——是块玉佩。通体洁白，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底下坠着细密的络子。
这玉佩我认得。
上个月，淑妃娘娘来取云锦袍时，腰间就挂着这一块。当时管事嬷嬷还奉承说，“娘娘人如兰草，佩如兰心，真是相得益彰。”
淑妃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我负责清洗的、一个失宠贵人的旧衣服里？
我把玉佩死死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仿佛要钻进骨头缝里。指尖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事嬷嬷尖利的嗓音。
“都给我起来！掌灯！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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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停了。
我像被钉在原地，攥着玉佩的手心瞬间冒出冷汗，黏腻又冰冷。
管事嬷嬷的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其他宫女被惊醒的抱怨和嬷嬷不耐烦的呵斥。
“搜什么呀，嬷嬷？”
“少废话！丢了贵重东西，要是搜出来谁偷了，仔细你们的皮！”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发现。
这玉佩是淑妃的，如今却从一个失宠贵人的衣服里洗出来，还恰好被我拿到。无论如何，我都解释不清。在宫里，解释不清，就等于死。
灯火“唰”地亮了，橘黄色的光照进昏暗的洗衣房，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借着转身的动作，飞快地将玉佩塞进了旁边一堆尚未清洗的、散发着酸腐味道的脏衣服里。那堆衣服山一样高，是前两天从冷宫拉回来的，没人愿意碰。
我刚做完这一切，管事嬷嬷已经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闯了进来。
她三角眼一扫，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我们几个还没睡的宫女，最后落在我身上。
“青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我垂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回嬷嬷，白日里积压的活计没做完，奴婢想着赶一赶。”
“倒是个勤快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眼神却像鹰隼一样在我身上打量，“手伸出来。”
我心里一紧，缓缓伸出双手。
掌心除了水渍和搓衣服留下的红痕，什么都没有。但那块玉佩冰凉的触感，仿佛还烙在皮肤上。
嬷嬷盯着我的手看了半晌，又看了看我面前那盆刚搓了一半的衣服，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不甘心地移开视线，开始指挥婆子们翻箱倒柜。
一时间，整个浣衣局鸡飞狗跳。木箱被粗暴地打开，刚叠好的干净衣服被扔了一地，宫女们的哭喊声、嬷嬷的咒骂声混成一团。
我站在原地，低着头，假装和其他人一样害怕，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角落里那堆脏衣服。
